正如還有很多日軍正在趕往戰場的途中一樣,元軍也並不能在同一時間就把所有的戰鬥部隊都輸送到岸上。已經登陸的元軍部隊沒等後續部隊上岸,便迫不及待地向日軍防禦的縱深地區發起了突進,沿途遭遇了一股又一股的日軍阻擊。在赤阪山、百道原、祖原山等戰略要地,雙方的爭奪尤為激烈。
赤阪山離博多灣海岸不遠,是一座海拔隻有三百五十多米的小山。此山雖小,但由於可以俯瞰整個博多灣,又扼守在從早良濱到大宰府的主幹道上,所以位置十分重要。古代用來接待外國使臣住宿的國賓館——鴻臚館就建在這座山的山腳下,後來江戶幕府福岡藩的初代藩主黑田長政父子更是看中了這處戰略要地,在山上修築起了有名的福岡城。如果元軍攻下了赤阪山,就可以把它作為橋頭堡,牢牢地控製住整個博多灣登陸場,而如果日軍繼續控製著這座山,則不僅可以威脅正向大宰府推進的元軍主力的側後方,還可以瞅準時機溜下山來出其不意地襲擊停泊在海上的元軍艦隊,切斷元軍退路。考慮到赤阪山的重要性,日本方麵早在意識到蒙古可能入侵之初,就在山上修築了永久性的防禦陣地,配置了比較強的守備力量。
最先對赤阪山發起進攻的仍然是由金方慶指揮的高麗軍。實際上在整場戰爭中,按照忽必烈的要求,高麗人都被特意安排在了蒙古軍和漢軍戰線的前麵。
交手之初,日軍憑著多年來與高麗人打交道的經驗判斷,敵軍必定不堪一擊,根本不必擔心。但交手之後才發現,他們麵對的這支軍隊不但進退有序,輕捷勇猛,而且將士個個都弓馬嫻熟,展示出遠超他們想象的戰術水平。一向被日本人輕視的高麗人仿佛突然之間就從羔羊變成了餓狼。
人數上處於劣勢的赤阪守軍孤注一擲地向高麗中軍發起了反衝擊,希望通過這種自殺性的攻擊能夠打亂高麗人的進攻節奏,甚至擊斃高麗統帥,畢其功於一役。
其實高麗人並不是沒有給他們這樣的機會,問題是日本人抓不住這樣的機會,那可就怪不了別人了,誰教人家領頭的正是大牌明星金方慶呢!
根據《高麗史》的記載,金方慶一路上始終衝殺在隊伍的最前麵,甚至還親自動手,一會兒彎弓射箭,一會兒揮刀砍人,似乎殺得很過癮。
麵對日軍的反擊,金方慶摸出一支響箭,大喝一聲,一箭射去,正好射中衝在最前麵的一名騎馬武士。武士受傷墜馬,跟在後麵的隨從一擁而上,護著主人慌忙後撤。經過殊死搏鬥,日軍最終大敗,“伏屍如麻”,放棄赤阪山。不久之後,忽敦所率領的中軍趕到,在經過剛剛結束戰鬥的赤阪山戰場的時候,見到如此慘烈之狀,不禁感歎道:“哪怕我們蒙古人英勇善戰,也不過就是這個樣子了。”當然,這個記錄見載於《倭變錄》,是不是作者借蒙古人之口搞自我表揚,就無從考證了。
拿下了赤阪山以後,忽敦等將領登上山頂,居高臨下進行指揮。以日本人從來就沒有見識過的方式指揮著各路部隊統一行動,要讓部隊前進的時候就擊鼓,要讓部隊後退的時候就敲鍾,雖然元軍人數眾多,且民族不同,甚至語言也不通,卻機動協調,進退自如。赤阪失守以後,不時有日軍前來攻擊,企圖奪回赤阪。元軍將士則把日軍放入口袋陣中,再圍而殲之。雖然日本武士的個人軍事素質普遍要優於元軍,但元軍戰法上的優勢彌補了單兵素質上的差距,夢想單打獨鬥揚名立萬的日本武士麵對元軍的集團戰法遭受了重大傷亡。
就在率先登陸的兩路元軍在赤阪一線與日軍酣戰的時候,另一路之前一直靜靜地待在船上待機的元軍沿海北上,在博多灣東北方向的箱崎附近登陸。經過激戰,擊退防守箱崎的薩摩島津軍,火燒箱崎八幡神宮,在背後狠狠給了日軍一刀。
日軍見側後方向也出現敵軍,擔心遭到圍殲,於是不約而同地放棄博多港區後撤,一直退到大宰府附近的水城才停下來。水城是白村江之戰以後大宰府當局為防備可能來襲的唐軍和新羅軍而修築的一段土城,竣工之初,城牆高達十米以上,底部寬達八十米,長度更是達到一千二百米,已經可以算是一截微縮版的長城了。水城城牆之下靠博多灣一側挖有寬達五六十米、深達四米的巨大壕溝,引附近禦笠川之水注入,因此得名“水城”。
雖然在以前的六百年間對水城的維護因來自異國的軍事威脅逐漸緩和而鬆懈,但在不久之前,鐮倉幕府已經命令九州禦家人對其加以修繕。在築高城牆與疏浚護城河的時候,九州的禦家人們還頗有微詞,沒想到這次竟真的還能派上用場。
十月二十日這一天,對交戰的雙方來說,都可以稱之為“最長的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