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虎是知道這個規矩的,李庭芝一到前線,他就直接給丞相賈似道寫了一封信。在信裏他誇下了海口:“我帶幾萬大軍前去救援襄陽,一仗就能打退元軍。隻要不讓我受那李庭芝指揮,打了勝仗我的功勞全歸恩相。”賈似道既不考慮範文虎這大話裏麵摻了多少水分,也不考察此君之前的業績,立馬任命範文虎為福州觀察使,名義上是協助配合李庭芝,實際上卻是帶兵監視。觀察使不去觀察敵情,反而一天到晚隻知道觀察自己人。南宋如此,焉能不敗?
戰事緊張的時候,李庭芝多次派人冒險穿過元軍的防線到範文虎處搬救兵,但範文虎每次都借口沒有收到命令進軍的聖旨,根本不予理睬。其他宋軍在前線拚命,而範文虎卻閑出個鳥來,每日隻是與隨軍的妓妾歌舞宴樂,時不時還搞搞足球比賽(擊鞠飲宴),把個軍營文化生活搞得豐富多彩。
你不去惹敵人,可敵人卻沒保證不主動找上門來。
四月,元將阿術攻範文虎部於湍灘,宋軍大敗,範文虎本人更是在逃亡路上身先士卒,一馬當先,招呼都不打一聲,丟下部隊就自顧自地跑了,害得沒及時得到撤退命令的統製官朱勝及餘下百餘名將領都做了元軍的俘虜,被俘的士兵更是不計其數。
六月,不長記性的範文虎又帶著十萬大軍給元軍送禮來了。打過幾次交道之後,元將阿術已經摸透了這個老對手的底細,特意為他量身打造了一份大禮——範文虎逆江而上必然經過一個叫鹿門的河穀,此處江麵狹窄,兩岸陡峭,上遊峽口有一片河灘地勢平緩,名曰丹灘。阿術預先在河穀的兩岸山崖上埋伏好兵士,多備弓矢、鍾鼓和旗幟,偃旗息鼓,放範文虎大軍進入河穀。待宋軍前鋒抵達丹灘登陸之時,元軍派出一支勁旅,趁上岸宋軍不備,發起突襲。同時,預先隱蔽在河穀兩岸山崖上的元軍鼓噪大作,搖旗呐喊。範文虎是最怕這一出的,一見這個陣勢,大叫一聲:“不好!中計!”顧不上通知周圍的其他部隊,立馬掉轉船頭趁著夜色溜之大吉。等天亮以後,宋軍才發現已經被元軍重兵圍困,而自己的統帥已經不見了蹤影。就這樣,元軍又俘獲了大量宋軍、戰船和糧草物資。
這範文虎不幫忙也就罷了,還盡添亂!鬱悶到極點的李庭芝不再指望範文虎的援軍,轉而派散盡家財私募死士的義軍領袖張順、張貴率麾下三千人突破元軍封鎖去支援襄陽。義軍與沿線元軍惡戰一百二十裏才突破封鎖,進入襄陽城,而義軍頭領之一張順卻已經陣亡在路上了。他的屍體幾天以後被人找到,“身中四槍六箭,怒氣勃勃如生”,可見當時戰鬥之慘烈。
進城以後的張貴再次率軍突圍,前來接應更多宋軍進城,以加強城防。與李庭芝不同,他仍然對率領重兵駐防襄樊外圍的範文虎抱有希望,約定率軍在一個叫龍尾洲的地方接應範文虎所部大軍。
膽小如鼠的範大人一定沒去吧?不,他去了,確實是去了。隻不過他剛到龍尾洲便又慌慌忙忙帶著大軍一口氣撤了三十裏。為啥?事後他給出的解釋竟然是他在龍尾洲等張貴的時候聽到附近江邊的風吹鳥叫,以為是元軍來襲!
元軍得知這一情報後,便派出軍隊埋伏在龍尾洲以逸待勞。張貴突破元軍的重重阻截殺到龍尾洲的時候已經筋疲力盡,當發現等待他的不是範文虎而是元軍以後,徹底精神崩潰了……張貴最終身負重傷被俘殉國,宋軍對襄樊的救援徹底失敗,這間接導致了堅守近五年之久的襄陽、樊城陷落。而對此負有重要責任的範文虎僅僅受到了降職一級的處罰,出任安慶知府。這倒便宜他了,因為他正好可以把城堅糧足、兵馬眾多的安慶城當做籌碼,與元朝就跳槽的待遇討價還價。
縱觀範文虎的曆次戰鬥表現,都怪自己語文沒學好,我實在是不知道用怎樣的語言來評價他才好,也無法形容我在史書上讀到他的這些“豐功偉績”之時的複雜心情——胸中百感交集,唯有掩卷長歎!
他每次都是未見敵人就不戰而逃,或者是與敵人稍一接觸便一敗塗地,畏敵怯戰簡直可以說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我寧願相信範文虎是在玩無間道,莫非他原本就是忽必烈安插在南宋權力中樞裏麵的一個“自己人”?他潛伏著,不斷給忽必烈送去大批的宋軍俘虜、水軍戰船和糧草軍器,還義務帶著宋軍去給剛剛組建不久的蒙古水軍當陪練,幫助他們迅速積累實戰經驗,特別重要的是,他有意無意編織了一個蒙古軍不但騎兵厲害,水軍也厲害,簡直是不可戰勝的神話。
如果要給範文虎取一個綽號的話,鑒於他逢敵必跑的鮮明個性,我覺得最適合他的綽號一定是“範跑跑”。當然他跳槽到元朝以後,特別是在後來征討日本行動中的一係列表現充分證明,他獲得這一“殊榮”絕對是當之無愧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