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聞聲趕了出來,一看我大冬天的光著腳坐在地板上,忙衝過來拖我:“你這丫頭,越來越不懂事了,昨晚燒得差點醒不來,現在又坐在地上,你存心不想好啊?”
是啊,我存心不想好,我倒希望我不醒過來,又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滿臉淚痕地大聲問:“媽!你怎麼也不幫我接電話?”
母親火了,沒好氣地說:“我前前後後忙得團團轉,那有時間管你的電話。”
我突然間病倒了,還病得不輕,隻因生著病在大風雪裏走了一夜,回來後就發起高燒來,自己燒得稀裏糊塗人事不息,卻害得家裏人手慌腳亂地請醫生。
從上學到工作,由於各種原因,一直以來手機習慣了隻開震動,所以敬平以前打電話來我未接時,總是隔一段時間堅持不懈地打,直到我接通為止。昨天那種情況下,手機放在客廳的包裏,家人聽不見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段時間來一下班就忙著為他準備那件生日禮物,熬夜熬得我眼睛度數下降,手指生了凍瘡,夜裏冒雪去取那副畫,凍得人簌簌發抖。從未想到事情會以這種結局收場,這樣冷的天裏上天跟我開了這樣冷的一個玩笑。
我始終無法相信敬平剛才說的是真的。
回到房間裏,開了電視機,愣愣地對著屏幕上哭哭啼啼的肥皂劇坐了一個小時後,我突然不覺得難過了,因為那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嘛。我多了解敬平啊,冬天可以打雷,長江可以幹枯,2012年可以是世界末日,但敬平絕不可能跟我分手。
想到這裏,我心情豁然開朗,竟然也覺著肚子餓了,跑到廚房去下了一碗麵,煮了兩隻荷包蛋,興致勃勃地端到房間裏吃。
我想起了給敬平第一次煮東西吃還是剛進入高三的時候,那時秋色如畫,校園的那片桂花林香氣襲人,隨著秋風四溢,遠遠地站在宿舍樓上也能聞到。那是一次短假後,我們兩個回校特別早,整個宿舍樓靜悄悄的,規定了晚上上自習,宿舍的女孩們是不到傍晚不肯來的。
敬平便悄悄地潛了進來,死皮賴臉地不肯走,我根本沒有時間理他,一會兒忙著整理東西一會兒忙著洗頭,他就跟在我屁股後麵,沒話找話地閑扯。挨到了中午,餓得不行,我問他吃什麼,他說他不想去下麵飯店吃,想吃我親手燒的。
我想來想去,隻好去下麵買了幾包泡麵和香腸,回來用電飯鍋煮了一鍋泡麵。至今還記得那時兩個人把鍋端得放到一個高凳上,然後麵對麵地坐了,頭碰頭地用筷子撈著吃。
第二次做吃的是他帶我去他老家的奶奶家,那時我們剛大一,老人家非常和藹,臉上的每一道皺紋裏都盛滿了親切的微笑,我很喜歡她,我從小便沒有奶奶,一直以來把她當作自己的奶奶,她也很喜歡我。
敬平對我大誇特誇:“豔豔做的菜可好吃了,她最擅長做的是包餃子。”
我曾經是這麼跟他吹過牛,但沒有想到他竟然記得這麼清楚。
奶奶便笑容可掬地對我說:“豔豔,那你跟敬平去做吧,我也想吃你做的餃子。”
那天跟敬平忙活了一中午,才包了幾盤歪歪扭扭的餃子出來,兩個人都弄得一身一臉的麵粉,活活像兩個小醜。
端上桌後,我繃緊了神經,萬分緊張地盯著他們,直到敬平與奶奶笑著說:“雖然包得不好看,但味道好極了。”方才放鬆下來。
昨日種種,猶在眼前,仿佛才昨天發生過一樣,至今還記得他時常從桌子底下伸過一隻手來捏捏我的手,衝著我微微一笑,告訴我不要緊張。然而今夜才不久前,他竟然對我說:“我們分手吧。”
我看著手機幹淨的屏幕,再也吃不進去一口。
從前的時候,他從不會不理我,把我晾在一邊。
從前的時候,他睡覺前不跟我說晚安,是睡不著覺的。
從前的時候,不管吵得多厲害,他總會厚著臉皮先來哄我。
這個晚上,許許多多個不可能竟然同時發生了,難道他是終於無法忍受了?決定給我點顏色看看!就像是一個服軟慣了的小丈夫,突然震怒了,想整治整治家裏可惡的母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