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娘尚未來的及回答,汴滄月已經搭住了她的手腕。又是那樣仿佛突然被壓進極深的水底的那種感覺,緊跟著身子一輕,眼前火光滔天,但見已經回到了黃泉路上。天上黑雲翻湧,下麵夜叉正高舉著鐵黑色的三叉戟,向著被枯手縛在立壁上,渾身騰著青白色狐火的玄天青狠狠刺去。

“不要!”桑娘的瞳孔瞬間收縮,抑製不住的大喊。那邊玄天青聞聲猛然抬頭,右手掌間寒光一閃,冰魄血刃破掌而出,亢的一聲硬生生架住了夜叉的三叉戟。狐火燎天。空氣也被這樣灼熱的熱氣所扭曲。枯手被狐火燎為了青煙,立壁湧動著被狐火造成的熱浪喧騰起來,一波一波的湧開去。夜叉中間的腦袋仰天長嘯一聲,左右二頭隨著長嘯同時低頭,向著玄天青張口便噴出一股紫色的火焰。夜叉餘下的七個手臂同時拔出各種不同的兵器,向著玄天青招呼而來。

玄天青不慌不忙,腳下微點,但見一團青白色的火焰帶著長長的焰尾直衝向天空,讓夜叉襲了個空。半空中一個回轉,又向夜叉當頭俯衝狠劈而下。

“隨我來。”

汴滄月話音未落身子已如閃電一般射了出去,直取夜叉身後垂著頭麵無表情的黑東生。玄天青襲向夜叉的勢子於是一轉,在夜叉的頭頂點了一腳,撲向汴滄月已經展開的血色光罩中。

耳邊夜叉的怒吼仿佛猶存。血色光芒閃過,四人卻又回到了蛟院。玄天青腳剛落地便斜地裏就勢一拔,冰魄血刃閃過一道寒光,向著汴滄月刺去。汴滄月放開了桑娘與黑東生的魂魄,飛身後退,玄天青一擊落空。桑娘便奔了過去撲進他的懷裏。汴滄月輕飄飄落了地靜靜的看著二人。

“若是無事,盡早回到陽間的好。”汴滄月開了口,視線掃過桑娘,有些自嘲的笑笑:“玄兄,桑娘對你情深意重,汴某枉做小人了。”

玄天青收了刀低頭看看懷裏猶在顫抖的女人。低歎一聲,緊緊擁住了她。

兩生樹的葉子發出了清脆的金屬敲擊聲。樹身不斷的顫抖著。汴滄月慢慢走到樹身邊,抬手撫上了樹身,樹於是慢慢的平息了下去。

“桑娘,與其讓別人告訴你,不若我自己說的好。”玄天青輕輕推開桑娘,垂眼看著她的眼睛:“正如慈蘭所說。我的刀本是冰魄,並非血刃。當日裏第一次與汴滄月交手之時我曾經從你的身上取過至陰之血,引到刀上,讓它化作了血刃。”汴滄月靜靜的負手立於樹下並不轉身,玄天青頓了頓:“而後你的心口植種破體而出之時,我將刀刃刺進了你的心口——你的魂魄被封於刀身之上——從此以後,冰魄血刃便與你融為了一體。”

什麼意思。桑娘怔怔的看著玄天青,他的唇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換言之,若你不在我的身邊,我便無法再用它了。”

“我曾經告訴你。你心口的這個印記,隻怕今生今世都去不掉了。”玄天青定定的看著桑娘:“你的至陰之身,便是我的刀鞘。刀在你的身體裏,受你血液的滋養越發的強大。百年之後你歸去,你的魂魄便會被刀煉化,從此沒有輪回——你可怨我?”

桑娘怔了良久。抬手摸到自己心口那個明顯的小突起。視線落到汴滄月身上,他正向她望來。是不是他在當日看見她心口的印記時便已經明了了一切?桑娘黯然垂首,少頃牽起一個微笑看著玄天青:“桑娘既為你的娘子。自然生死相隨。若他日魂魄為刀而煉化,也算是長伴夫君的左右了。”

汴滄月的手聞言驀然一收緊握成拳。玄天青轉身迎向他的目光:“今日一行,有勞汴兄。現下不如啟程回陽間可好?”

“……好。”汴滄月淡然開口:“如此便啟程便是。”

玄天青微微頷首轉身環視一周,但見院子裏除了安靜的兩生樹外,一片空蕩。玄天青臉色一變:“大狗的魂魄呢?”

三人追出蛟院。外麵依然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回身看去,暗青色的青銅小院越發的顯著陰沉。小院天井上空的黑雲漩渦一樣翻卷著,裏麵露出隱隱的火光。汴滄月麵色一沉:“兩生樹在示警。”

話音未落,大地突然劇烈的震顫。從天上砰砰落下來幾個身高十丈的巨人。隻見這巨人渾身土綠色,腦袋凹凸不平,頭上隻有一個獨眼和一張滿是獠牙的大嘴,嘴上串著足有人腦袋大小的銅環。巨人的四肢肌肉健壯,渾身裸露,僅在腰間係了一塊鑲著金邊的幡。巨人單手扛著一個巨大的帶著尖刺的流星錘,瞪大了眼睛惡狠狠的往下看來:“暗月幽蘭!”

汴滄月慢條斯理的上前一步,作了個揖:“什麼風,把幾位鬼差大人刮到這蛟院來了?”

“暗月幽蘭。”當先的一個鬼差哼了一聲,鬥大的眼睛裏冒著怒火:“你私偷兩生樹,本是死罪。念在你其後將兩生樹種送回地府的分上,既往不咎。你今日竟然大鬧黃泉路在夜叉手上強奪生魂——你如此無法無天,真當我們鬼差是個擺設麼?!”

玄天青聽了鬼差的話,淡然掃過汴滄月,他與他目光相觸,卻是一觸即開。隻見他臉色不變,微微一笑:“鬼差大人說笑了。汴某今日裏剛回地府察看兩生樹的生長情況,如何能夠去那黃泉路鬧事?”

“如此說來,倒是那夜叉鬼在說謊了?!”一個鬼差輕哧一聲,挑釁的看了看汴滄月:“聽聞暗月幽蘭當日裏搶奪兩生樹,獨身一人殺出數萬鬼差的圍堵——小神一直無緣得見這成了精的草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

“哎~兄弟這是什麼話。”身邊的鬼差截住了挑釁鬼差的話頭:“上邊大人吩咐下來,暗月幽蘭生於地府,雖有搶奪兩生樹之事,念在其是為了助其成精化人,之後又將原種歸還,便不計前嫌。日後當相安無事才是。你怎的出口沒輕沒重,難道不怕大人怪罪?”

“相安無事?”挑釁的鬼差哧一聲:“你們怕他,我可不怕——這蘭草精一回地府,先是黑白無常與護送的生魂全然不見影蹤,稍後便是夜叉鬼護送的妖魂被生搶。不是他,還能是誰?”

空的一聲巨響。當先的鬼差將手上的流星錘狠狠地砸進了地麵,眼裏的怒火更熾:“你還有何話好說?”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汴滄月眼底浮起一絲冷笑,話頭一轉:“何況——搶了便是搶了,你們又能耐我何?”

當先的鬼差仰天怒吼一聲,巨大的手掌一抬,將陷入地裏的流星錘拔了起來,呼呼掄著,空氣中頓時形成一個一個的風刃漩渦,圍繞在流星錘的周圍。後麵的一個鬼差破群而出,攔住了頭目:“不可!此處乃蛟院,更有兩生樹初生。若在此動手,隻怕又要引起屍盆大變!”

“走開!”鬼差的頭目一手撥開攔住他的下手,流星錘未動,數個風刃已經旋轉著飛了過來。緊跟著他手腕一用力。隻見手上有人大腿粗細的鐵鏈嘩啦啦響著猛地繃直,流星錘帶著劇烈的壓力,後發而先至,不過轉眼之間,那錘上尖刺的寒光便已經近在眼前。

汴滄月身子微錯,隻覺眼前一閃。分明看見他的身影還在原處,那邊廂鬼差頭目的頭顱已經飛上了半空,洋洋灑灑的血滴頓時雨一樣噴濺出來。

等到頭顱落了地,骨碌碌滾了兩圈,方才看見停留在原地的殘影消失。汴滄月騰起的身子出現在了眾鬼差的身後。他的手中拿著一把利齒狀的長劍,此刻劍身寒光閃爍,一絲汙紅的血正順著劍尖滴落下來。而他渾身冷凝,泛起一絲冰冷的笑意:“既然汴某開了殺戒,便留你們不得了。”

鬼差們怒吼著將手上的流星錘砸向汴滄月。巨大的錘身與四處旋轉的風刃一瞬間絞幹了所有的空氣。桑娘頓覺呼吸困難。玄天青低頭看了懷中突然漲紅臉的女人一眼,腳尖微點,身子便輕飄飄的騰空而起,繞到了蛟院的後麵。

不過是轉過了這麼一個小小的角度,剛才那些高大的鬼差,半空中橫飛的流星錘,飛濺的血滴連同鬼差們的怒吼聲與兵刃交擊聲便突然消失。玄天青站穩身子,回首看著前麵的半空,微一沉吟。抱著桑娘又飛了回來,然而卻見前院院前一片寂靜。地麵幹幹淨淨的,既無頭顱也無打鬥過的痕跡。再看蛟院,青銅的大門泛著黯淡的青色熒光。剛才的一切竟然像個幻覺。

“天青,這是怎麼了?”桑娘不解,緊緊跟在玄天青的身後。玄天青轉身牽住了她的手:“桑娘莫怕。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總有為夫在你的身邊。”

正說話間前麵的虛空突然發生了劇烈的震蕩。一個血紅的光暈利刃一樣撕破虛空透了出來。初時隻有一個小點,轉瞬之間便驟然增大。玄天青抱住桑娘一個騰身躲回了蛟院裏。但見光芒猛然暴漲然後消失,院前出現了幾個人影。

桑娘驚訝得睜大了眼睛。玄天青擁住她的手緊了緊,微微旋過身子,又往後退了退。避到了長廊轉角後。前方院裏出現的赫然是一手抓著黑東生生魂一手抓著桑娘的汴滄月和怒氣衝衝緊追其後的玄天青。

玄天青腳剛落地便斜地裏就勢一拔,冰魄血刃閃過一道寒光,向著汴滄月刺去。汴滄月放開了桑娘與黑東生的魂魄,飛身後退,玄天青一擊落空。桑娘便奔了過去撲進他的懷裏。汴滄月輕飄飄落了地靜靜的看著二人。

“若是無事,盡早回到陽間的好。”汴滄月開了口,視線掃過桑娘,有些自嘲的笑笑:“玄兄,桑娘對你情深意重,汴某枉做小人了。”

玄天青收了刀低頭看看懷裏猶在顫抖的女人。低歎一聲,緊緊擁住了她。

這不是剛剛才發生過的事情?桑娘疑惑的抬頭看著玄天青,卻見他也正緊緊地盯著前麵。院子中心的兩生樹樹幹裏的血色光芒越發的濃厚,漸漸彌漫到樹幹各處,此刻在這樣的光芒籠罩下看過去線條柔滑起伏,越發得像一個女人曼妙的身體。

“是時空交錯。”身邊突然傳來汴滄月的聲音。桑娘一驚回頭,不知何時汴滄月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隻見他臉色蒼白,齒形利劍依然緊握手中,暗色的血流汙了劍身,讓寶劍散發出一種被蒙蔽的光芒。前院裏兩生樹搖動著樹幹,厚重的葉子發出了清脆的金屬敲擊聲。樹身不斷的顫抖著。前院的汴滄月慢慢走到樹身邊,抬手撫上了樹身。

“當時兩生樹告訴我,長廊拐角處還有一個你們。”汴滄月淡然看了玄天青一眼:“此處處於屍盆邊緣。長年來屍氣腐蝕了時空的界限,加之有青銅的蛟身和兩生樹強大的靈氣,使得這裏的時間出現了亂流。”

前院裏汴滄月垂頭撫著樹身沒有回頭,玄天青拉了桑娘正在同她解釋冰魄血刃的事情。但見黑東生一直沉默的靈魂突然動了動,抬起了頭來,桑娘猛然拉緊了玄天青的衣襟。黑東生的臉上麵無表情,一雙眼睛空洞黝黑沒有眼球,空餘兩個灰蒙蒙的大洞。

這樣的眼神徑直看向桑娘的方向,看得她渾身發冷。黑東生維持著這樣的眼神看了桑娘半晌,突然輕輕移動身體,霧一樣的朦朧起來,慢慢隱入空氣之中。

“跟著他。”

汴滄月當先一閃跟了過去。玄天青帶著桑娘緊隨其後。黑東生的陰魂前虛空破開了一個通道,幾乎在幾人進入的瞬間又重新閉合上了。

明明是緊跟其後,進入通道還是失了他的蹤影。眼前是廣袤無垠的空間。幾人懸浮於半空之中。空氣中飄蕩著黑色的霧氣。透過霧氣往下看,下麵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洞口外的土地是裸露的血色砂岩。洞裏同樣籠罩著深黑的霧氣,裏麵有什麼東西在掙紮浮動。洞口之上的半空中,緩緩轉動著一棵大樹的虛影。上半身為女,下半身為男。樹高若百丈。樹影虛浮,似是他們見過的兩生樹,又完全不同。其氣場之強大靈力之充沛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站在它的麵前頓覺自己的卑微渺小。兩生樹的樹幹上來回遊動著一條無首青龍,每當青龍盤旋到兩生樹上半部分的樹冠時,大洞裏就會震一震,仿佛有巨大的力量在掙紮著要破霧而出。

“……屍盆?!”

汴滄月皺起了眉毛,一下變得警惕起來:“黑兄怎麼會來到了這個地方?”

正疑惑間但見下麵的屍盆又發生了劇烈的震顫。洞口無數的大岩石咕嚕著掉入了洞中,穿過黑霧直落下去,卻如遊魚入水,一個泡都不見冒便安靜的消失無蹤了。

空氣中飄蕩著劇烈的腥氣。漸漸的變得越來越濃厚。原本飄蕩著的黑色霧氣隨著腥氣的變濃也越發的濃厚。原本一直護著桑娘的玄天青突然皺起了眉頭,與汴滄月對視一眼:“……你可感覺到?”

“怎的?”桑娘著急的握住了玄天青的袖口。但見汴滄月與玄天青均是臉色凝重。聽見桑娘的問話玄天青低下了頭:“……桑娘。我們突然感覺到,這整個空間裏黑色的霧——都是黑東生原本消失了的妖氣。”

說話間屍盆的震顫越發的劇烈,由先前震發性變作連續的顫動。地麵劇烈的抖動著出現了上萬條龜裂的縫隙,看那情形仿佛連大地都要被這樣巨大的力量所撕裂開來。空中漂浮的黑色霧氣開始隨著兩生樹的旋轉而旋轉起來,慢慢以兩生樹為中心形成一個肉眼可見的龍卷風。待那龍卷風成形之後,原本圍繞兩生樹的無頭青蛟縱身一躍,卷入風壁之中。轉眼便身體暴漲,竟然與那龍卷風形成一體,而原本無頭之處,也出現了一個黑色霧氣形成的蛟頭。

這風蛟成形之後,猛地竄上天空,仰天一聲怒吼,又帶著灼熱的氣息俯衝了下來。猛地撞進了屍盆的正中心,鑽了進去。但見下麵一陣水沸般的攪動,然後便平息了下去。一陣光閃過,青蛟又由屍盆之中竄了出來,回到兩生樹之上盤旋。

“這裏便是如此周而複始。屍盆中冤死,橫死,慘死的魂靈想出來,無頭蛟與兩生樹便不斷的鎮壓。每次這樣劇烈的震顫過後,便會有一個短暫的平息時間。”汴滄月靜靜的開了口:“隻是兩生樹道行已毀,雖有死氣滋潤,現如今已是大不如前。”

此刻屍盆已經平靜了下去。圍繞在洞口的濃黑色霧氣如水流一般緩緩飄動著。上麵的霧氣反而淡了,顯出了這個地方的全貌來。隻見觸目所及均是正在蠕動著愈合的大地,其上寸草不生,說不出的荒涼滋味。

玄天青眼神一凝:“大狗!”

桑娘聞聲看去。但見極遠的地方,正蹲坐著一隻巨大無匹的黑狼。黑狼幽綠色的眼睛正緊緊地盯著身在半空中的他們,黑狼的前爪之下,仿佛正壓著一個什麼在不斷掙紮的東西。

汴滄月身子一閃,轉眼之間便與黑狼身在近前。玄天青緊隨其後。黑狼見著他們突然的靠近也無甚表示,僅僅是壓著地麵的前肢用了用力。走得近了方看見他的爪下壓著一個男人,此人死的時間已久,渾身腐爛的不成樣子。原本應該是眼睛的地方空餘下兩個灰蒙蒙的大洞。嘴大張著,四肢虯曲,仿佛死前經曆了劇大的痛苦。

這樣的眼神不是與先前黑東生的眼睛一模一樣嗎?桑娘害怕的後退了一步。直覺的不想接近那具腐屍。

汴滄月打量了一下屍體,站直了身體,冷眼與黑狼對視。從他的身子裏慢慢透出一股冷意,突然之間右手一翻轉,血色月輪便憑空出現,急速旋轉著斬向黑狼。

黑狼叼住腐屍猛力一躍,躍到玄天青的身後。幾乎是在汴滄月動手的同時,玄天青的冰魄血刃就破掌而出,此刻刀身一橫,架住了空中襲過來的血色月輪,血色月輪與刀身撞擊,鏗鏗幾聲響便碎裂開去。

玄天青架住血色月輪後尚未開口,猛然間覺得背後一陣寒涼,一股陰風夾著淩厲的勢子向他的背心襲來。此刻已來不及轉身。前麵的汴滄月臉色一沉,雙手平舉,渾身頓時騰起碧玉般的通透綠色,同時玄天青的背後一匹巨大厚重的蘭草葉猛地破土而出,替玄天青架住了這一下偷襲。玄天青借勢往前一躍,回轉身後,背後哪有什麼黑狼,隻見一個半透明的灰色人影正浮於半空之中。此人身材高大,麵孔剛毅。一雙灰蒙蒙的眼珠,毫無感情的依次打量過三人,最後冷冷落到了桑娘的身上。

汴滄月麵無表情的看著這個男人。此人身體時隱時現,仿佛隨時都會從半空中消散開去。偏偏散發出鋪天蓋地的強大妖力。而他身子裏透出來的,正是黑東生的妖氣。

“同化之術?”汴滄月慢慢開了口:“沒想到崔翡兄的陰魂竟然能在地底修煉上萬年而成妖,實在是可喜可賀。”

“同喜同賀。”

被稱為崔翡的男人也開了口,語氣森涼:“恭喜汴兄終於動了凡心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我本以為像你這樣無心無情之人,今生今世都不會讓我有報仇的機會。”

崔翡的目光再次掃過桑娘,唇邊的冷笑益重:“還是隻小狐狸的娘子。很好,很好。待我殺了你的相公,取他的狐狸尾巴做件裘衣,總能抵禦住這地府的陰寒。”

“一個凡人的陰魂,不過是在地底吸收了太多的死氣,而今占了黑大狗的妖魂,便口吐狂言?”玄天青冷哧一聲,手上的冰魄血刃血色光芒流動。由刀身開始,血藤蔓又開始蔓延,他的額頭也同時顯出了一模一樣的花紋,這樣的花紋出現的同時,他的身子裏抑製不住的妖氣風暴一般的迸發了出來,狂亂的翻卷著。

空氣中有什麼在低低的呻吟。像是女子的哭泣,又像是女子的呻吟之聲。聲聲入耳,繚亂人心。崔翡回過頭。後麵屍盆之上巨大的兩生樹上半截的樹幹,若人一般瘋狂的扭動掙紮著,濃密的樹冠瘋狂的搖動,金屬一般的葉片互相碰撞,發出了海浪一般的聲音。無頭青蛟也暴亂的來回竄動。屍盆裏的積屍們仿佛感覺到了兩生樹的不安,新一輪的震動又由盆地發起,越加的狂躁。

風夾雜著地麵的碎石,劃過臉上便是一條血痕。崔翡眼底劃過一道深深的傷痛。身子剛動汴滄月已經騰身而起,橫在他與兩生樹之間。

“汴滄月。”崔翡開了口:“當日你下手殺害於我,之後哄騙碧落說我不能赴約,更是化作我的模樣在望川河邊與她決絕,累得她傷心絕望之下許於葉妖沙華化作兩生樹——此事可真?”

風呼呼的吹著,明明狂暴,周圍卻一片寂靜。桑娘疑惑的抬頭看,原來那兩生樹在聽見崔翡的話之後便停止了掙紮。靜靜的立於屍盆之上,恢複了緩緩地旋轉。

“……真。”汴滄月臉色冰冷。

話音剛落,整個空中的溫度一變,瞬間低至極點。龜裂的大地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上了厚厚的一層冰花。無頭青蛟爬著爬著身子被凍的硬實了,鐵砣一樣從兩生樹幹上跌落下來,直掉入屍盆中去。

汴滄月猛地騰過去抓住了無頭青蛟。但見蛟身一閃,化作了一個斷了矛頭的青銅長矛,沉沉落在他的手裏。

“碧落。”汴滄月抬頭看著兩生樹:“當日你已清心向佛。你師傅圓寂之時托付於我,無論如何都要助你修成大道。你卻甘願自毀道行與凡人相戀。之後更是化作兩生樹——情之一字,你在地府萬年,莫非依然沒有參透?!”

耳邊傳來崔翡仰天的長笑聲:“月幽蘭啊月幽蘭。我道你真的動了凡心,卻原來你還是那個無情無心的草罷了!人世間的情愛滋味,又如何能奢望你懂半點?”崔翡笑著笑著收住了笑容,黑色妖氣燎天彌漫,惡狠狠的看著汴滄月:“今日我便要報我的前仇!”

崔翡雙手一身,狼牙刀出現在他的手裏。他腳下一點,拔身而起,直向汴滄月劈來。汴滄月右手一揮,飛身後退,無數的蘭草葉破土而出,如一扇一扇的巨門,擋住了崔翡的去路。崔翡手上雙刀交錯,一路劈碎了葉片。碎了的葉片便化作滿天碧玉,飛濺開來。崔翡的動作身形當中隱隱可見黑東生的身影。隻是被那樣灰蒙蒙的霧氣籠罩住了,看不真切。

屍盆的顫抖益發的劇烈。地晃天搖。那些封在洞口的黑色霧氣裏已經出現了無數隻或枯幹或腐爛的手。掙紮著,抓撓著,充滿了迫切與絕望。這邊廂崔翡破開了葉片轉眼便來到汴滄月近前,狼牙刀狠劈而下,汴滄月便舉起斷矛抬手擋住。隻見刀矛相擊的瞬間,崔翡突然一探頭,原本還算是沉毅的臉大變,嘴撕裂般的裂開足有兩尺來寬,從喉嚨裏麵探出無數個腐爛的人頭,赫赫冒著黑氣便向汴滄月的胳膊咬來。

汴滄月長矛一挑,挑開了狼牙刀,足下借力飛點,旋開身子避開了人頭的齧咬,輕歎一口氣:“如今的崔翡,不過是屍盆裏產生的一個怪物罷了。當年的事情,既已過去,便永遠無法再回頭。”

崔翡又是仰天一陣長嘶,手上刀光交錯,再次取向汴滄月。汴滄月且戰且退,每一擊都是躲避的成分居多,因了怕讓黑東生的陰魂魂飛魄散並沒有下殺手。而那崔翡無所顧忌,招式越發的狠絕淩厲。但見汴滄月斷矛再挑,崔翡旋身飛了出去,猛地撞在了兩生樹的樹幹之上。

崔翡頓住了勢子。臉上閃過一絲迷茫與深切的傷痛,探手撫上了兩生樹的樹幹。兩生樹頓時停止了旋轉。地下的屍盆在兩生樹停止旋轉的同時,黑色的霧氣也凝結成了實質的東西,哢哢響著龜裂開來,一時間無數的腐屍從裂縫中探出了身子,掙紮著怪叫著便要破洞而出。

“碧落……”

崔翡喃喃的開了口,眼睛突然瞪大。兩生樹的樹枝彎折了下來,一隻纏住了他的身體,另一隻則猝不及防的穿透了他的胸口。與此同時樹身又恢複了旋轉。原本低至極點的溫度迅速回升。空氣在兩生樹的摩擦中泛起了火光,逐漸成為無數細碎的閃電,一道一道猛擊向剛剛探出身子的腐屍,將他們一個一個又擊落了回去。

屍盆的黑色霧氣一化。汴滄月手中的長矛青光一閃恢複了無頭蛟的模樣。騰進屍盆之中利爪橫飛巨尾橫掃,一些剛剛爬出來的腐屍裏馬成為了無數的碎塊,隱沒在濃霧之中。

崔翡渾身灰蒙蒙的霧氣散去了。他不再半透明,恢複了生前的模樣。他抬起手細細的撫摸兩生樹的樹幹,聲音裏透著一絲無奈與深切的悲傷:“……你化作了樹,便也無心無情了麼?”

兩生樹的樹葉沙沙的響著。崔翡手一沉,他的肉身頓時散做一團一團的光暈,緩緩飄散開去,赫然顯露出黑東生的陰魂來。

玄天青搶前一步扶住了黑東生的陰魂。他緊閉雙眼。顏色越發的淺。汴滄月慢慢走了過來:“他的妖魂被崔翡所損,隻怕……”

玄天青不多言,探手從懷中的芥子袋中拿出一塊紫色的石頭。此石一出頓時紫色光華流轉。原本陰沉喧囂的空間頓時清透下來。但絕地府原本無處不在的壓力為之一空。紫色光華每掃過一次,那光禿禿的大地便憑空迅速漲出各種植物,發芽開花結果枯萎,周而複始。

玄天青掌上用力,手中的淚石應聲而裂。化作兩半。他垂手將一半沒入黑東生的胸口。隻見無數的光暈交織著將黑東生的陰魂籠罩起來成為一個光繭,隨之光芒暴漲而後消失。躺在地上的黑東生便慢慢睜開了眼睛:“玄師弟?”

“是玄師兄。”玄天青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卻掠過一絲釋然。

黑東生站了起來,眼裏還有未散的疑惑,在看清周圍的環境之後慢慢閃過一絲了然。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胸口:“謝了。”

“汴兄。”玄天青將餘下的半塊淚石拋了過去,汴滄月一探手,穩穩握在了手裏:“玄某一向不願承他人的恩情。救黑大狗之恩,便用這餘下的半塊淚石償還。”玄天青聲音一冷,握緊了桑娘的手:“汴兄心思深沉,非我等所能揣測。今日一別。日後再見,定當兵戎相向,毫不留情。”

桑娘猛地抬頭。玄天青渾身冰冷透著殺機。黑東生默然不語。再看那汴滄月,聞言沉默半晌,終於牽起一個淡淡的笑容:“好。”

今兒個天氣不錯。一大早就陽光明媚,入秋了,早晚已經帶有一些涼意。許多人家都要趕在入秋之前準備今冬的新衣,京城那邊需要的貢品單子也送了過來。一時間彩衣莊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連帶著府裏也跟著忙碌起來。

桑娘睡了好沉的一覺。恍惚間睜開眼睛時日頭早就到了正當空。透過臥房半敞的窗戶隱約聽見外麵傳來王大娘的聲音:“……哎呀姑奶奶,這架子這麼細你把冬被全搭上麵,它能不折嗎?!你們還愣著做什麼,趕緊找幾個人去拿點粗的木頭來重新搭個架子啊!趁著日頭好,趕緊把被子都給曬了,在櫃子裏捂了這麼久,潮乎乎的全是味兒哪!”

桑娘拿起外套披上起了身,站在窗口看下去,後院裏正雞飛狗跳的在搭木棚。丫環們正忙碌的將秋冬要用的東西翻出來曬。王大娘插著腰站在長廊上指手畫腳。桑娘忍不住微笑。王大娘年紀見長,脾氣也跟著見長。桑娘輕輕歎了口氣,有些無力的在窗戶邊的臥榻上坐下,將頭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真的是……很溫馨很平常的生活畫麵。

本來自己過的,就應該是這樣溫馨而平常的日子吧。卻在嫁給那個男人之後,一切都天翻地覆了。最近總是覺著累。桑娘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隔著薄薄的絲質中衣,指尖下隱約能夠到一個小小的突起。他說她……從此沒有輪回不再有來生了呢。桑娘垂下了眼睛。自己的身體裏,竟然有一把那樣寒光閃爍的武器。一點異樣的感覺都沒有。

“夫人。”

桑娘回頭,王大娘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了樓,推門進了房間。看著她的表情是滿臉的不讚同:“這都是什麼天氣了,您還就這樣趴在當風的窗口。回頭著涼了如何是好?”

桑娘微微一笑起身。王大娘趕緊拿過了桑娘的衣裳伺候她穿上:“夫人。今兒個一早上要做貢品的那批絲線建州那邊就派人送過來了。您覺著身子累沒有起來,公子爺便帶著石頭和昆子去了鋪子裏收貨。”

桑娘點點頭,攏好衣襟轉過身子:“黑大人呢?”

“回夫人的話。黑大人身子還是沒見著太好。現下還在南苑裏靜養著呢。公子爺吩咐下來熬參湯給黑大人進補,廚房已經燉上了。晚些時候就能給南苑送過去。”

“大娘費心了。黑大人最近在府裏養傷,你多擔待些,吩咐人仔細伺候著。”

“夫人放心,這個自然,老身省得的。”

桑娘穿好了衣服,回過身,看見王大娘在身後欲言又止。桑娘微微皺了皺眉頭:“大娘,這是怎的了?有話想說就是。在我麵前還如此生分?”

“唉。夫人。您聽了也別覺著傷心。我也是今兒個一早去前門大街的時候聽見別人在議論的。”

桑娘靜靜的看著王大娘。王大娘左右打探了打探,關好了門窗:“我聽人議論說。魏將軍先前因為丟失了貢品的事情讓皇上很不滿,前兒個宮裏的魏妃娘娘又染急病死了。這魏將軍更是失了依靠。被皇上一紙兵書發配到漠北苦守邊疆去了。”

桑娘怔了怔:“都是市井小販議論的事情,哪能做得了真。再說他身為大將軍,本也應該守衛邊疆才對。”

“娘子說的是。”

隨著聲音,玄天青推門而入。淡淡的眼神掃過王大娘的身上:“大娘,日後魏將軍的事情,就不要再同夫人說了。夫人聽了鬱結於心,對身子不好。”

“是。公子。”王大娘急急的福了一福:“老身謹記公子的吩咐。”說著便趕緊退了出去,匆匆下了樓。

玄天青轉身對著外麵的石頭和昆子點點頭,二人便反身帶上了臥房的門,候在了外麵。玄天青慢慢走到八仙桌邊坐下,提起茶壺替自己斟了杯茶:“所有的貨我已全部驗過,都沒有問題。已經交給金掌櫃入了庫了。”

“有勞。”桑娘的神色有些飄忽,坐到梳妝台的銅鏡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自己依然散亂的長發。

“我回到府裏,剛去看過了黑東生。他說若身子好了些,便打算起程回京。”

玄天青的話打斷了桑娘的思緒。她一驚,從銅鏡裏看見他正在身後靜靜的看著她。心裏掠過一絲慌亂,匆匆盤了個發髻別上一隻銀釵就打算起身出門:“這幾日莊裏府裏都是最忙的時候,還是早點去莊裏看看下麵分批次刺繡的人手都安排好了沒有的好。”

“就算著急,左右已經晌午,也不急於這一時。”

玄天青站了起來攔住桑娘的去路,探手握住她的手,眉頭微微一挑:“桑娘,你在躲我?”

“……沒有。”

“那為何總是不願和我同處一室?”玄天青一拉桑娘,將她擁在懷裏,隨即放鬆了身體,聲音也變得慵懶起來:“嗯?”

怎麼……突然這樣……從脖子開始,桑娘的臉上逐漸彌漫起紅暈。腦子裏頓時想起他在當日發現黑東生的陰魂那日對她所做的事情。最近他對她的肢體動作越來越親密,讓她承受不住:“天青……”

“嗯。”

他的嗓音低低的響在她的耳邊,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低沉暗啞,一下亂了她的心神:“我……”

“你怎樣?”

他什麼時候貼的如此之近?他身上淳厚的男人氣息侵襲著她的感官,讓她的腦子頓時亂哄哄的,忘記了自己剛剛想要說的到底是什麼。

玄天青抬手,輕輕撫過桑娘的臉頰,手慢慢伸到她的腦後,將她的頭輕輕托起,讓她定定的與他對視:“你在逃避什麼?”

桑娘輕喘一聲。玄天青突然壓下來的吻帶著幾分懲罰的味道。他的手順勢下滑到她的腰間,猛一收手,讓她不得不緊貼著他的身體。兩人之間頓時毫無空隙。玄天青微微抬眼看了看桑娘,一用力打橫將她抱了起來,快走兩步放進裏間的臥榻之上,吻隨即又壓了上來。

桑娘覺得不能呼吸。想掙紮,身子每每一動他便似察覺了她的意圖,箍製住了她。他的手灼熱的順著她的身體曲線一路往下,來到她的大腿側部反複流連,讓她覺得酥麻又無法拒絕。

玄天青垂眸看著身下的這個女人,眼神沉了沉,微微起身一把拉開自己身上的衣物,連帶著桑娘的絲裙也不可幸免的被他撕開,清脆的裂帛聲與微涼的空氣突然對肌膚的侵襲讓桑娘的神誌恢複了一瞬間的清醒。肌膚的相貼讓她頓時明白了玄天青想要的是什麼,從未在他人麵前裸露過自己的身體讓她頓覺羞赧無比,下意識的抬起手臂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指尖微熱。暖暖的柔軟包裹著,親吻著。桑娘的身子如遭雷擊。手臂被人拉開,玄天青正麵帶笑容的看著她,握著她的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吻過去,讓她渾身發軟:“桑娘……”

玄天青怔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嗓音會如此暗啞,有大火燎原,正在慢慢焚燒掉他的理智。他早就應該這麼做了。早在新婚之夜,他就應該不要顧忌那些虛無的東西讓她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娘子。玄天青索性閉了口低頭,溫熱的吻順著桑娘脖頸起伏的曲線一路往下,輕點過她高聳的山峰,掠過平坦的小腹,來到了她的私密之間。桑娘渾身一抖,害怕的緊閉雙腿,拚命搖頭:“不要……”

“桑娘。”玄天青微微起身,壓製住了桑娘的掙紮:“給我。”

桑娘睜開迷蒙的雙眼。赫然發現眼前的玄天青已是妖身。銀色的長發垂在身後,純青色的眸子霧氣氤氳,一隻巨大的玄尾撩在他的身後,漫不經心的左搖右晃。什麼東西撞進桑娘的心裏,讓她隱隱覺著疼痛。新婚之夜她發現了他的狐尾知曉他不是人。他們立了契約發誓不做真的夫妻。他於汴滄月手上拚死救下中了植種的她。她於蜃霧之中誤與汴滄月親熱讓他發了狂,他在地府告訴她,從此以後她將不入輪回沒有來生……所有經曆的一切,點點滴滴細細碎碎蜂擁而入她的腦海裏,桑娘的心口一酸,一滴淚珠便順著眼角滑落下來。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的糾纏已是如此之深?隻怕她桑娘,注定是忘不掉玄天青這個人了。

玄天青低頭吻掉桑娘的淚珠。她為什麼會哭泣?淚水微鹹入口,讓他的心也跟著莫名其妙的一顫。一年也好,一世也罷。這個女人注定是他的娘子。他也下定決心要她做他名正言順的娘子。人也好,妖也罷。她今世今世,就再也別想逃離他玄天青的身邊半步。

微敞的窗戶裏傳來院子裏的人聲。桑娘無力的握著玄天青的肩膀,感覺到他的身體緊貼著自己。他的吻變得有幾分凶狠。因為**而毫無阻隔的肌膚相貼讓身體的溫度越發的高。桑娘因了皮膚上的疼痛而發出了輕微的呻吟,讓玄天青的動作一頓,隨即大手便堅定的探進了她的身體。冰涼的觸感提醒著她身體第一次被異物侵入,雖然很淺,卻讓她覺得十分的不習慣。然而又帶有一種別樣的感覺,讓她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卸掉了:“……天青……”“這次你別指望我會停。”

玄天青低低的說了一聲。他的聲音也變得渾濁不清,仿佛在極力壓抑著些什麼。玄天青冰涼的手指在她的身體裏探了探,複又滑了出來,撩撥的在她柔嫩的內側輕揉慢撚,桑娘拚命壓抑,細碎的呻吟依然破口而出,讓她的臉頰緋紅,完了,這具身體不像是她自己的了,所有的主動權竟然都到了這個男人的手裏。

玄天青調整了自己身體的位置。大手捏住桑娘的下巴,讓她不得不抬起眼睛與他對視。隻見他墨黑的眼睛深不見底,燃著她從未見過的危險火光,糾纏著她一起墮落。自己的入口處被什麼東西抵住了。桑娘明白了是什麼。無法躲避他的目光,她便閉上了眼睛。

如果避無可避,不如承認,順應自己的心意好吧。

玄天青見她閉了眼。低頭用力咬住她的肩膀。桑娘猛地一弓身子,發出了一聲近乎哭泣的聲音。他的灼熱那麼堅定的滑開她的甬道,向著她的身體侵入而來。

“大白天的,做什麼在外麵立了兩個門神?”

涼涼的話音飄進來,玄天青的動作頓時一頓。俊美的臉變得鐵青。感覺到身下人同樣的僵硬,玄天青低下了頭。但見桑娘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兔子一樣溫順的眼睛裏滿是水霧,若是被人欺淩了一般。這樣溫順的眼神與身下堅挺傳來的緊窒與溫熱讓他幾乎發瘋。隻想這麼奮不顧身的一挺身占有她的全部。腦海裏如此想,身子便不自覺地動了動又往裏滑了幾分。桑娘臉上委屈的神色更甚,臉頰憋得通紅,半是幽怨半是無奈的輕輕呢喃了一句:“疼……”

“狐狸。黑某有要事相商。有什麼事情,容後再做。”

“黑大人,我家公子爺與夫人在商量事情……”

外麵傳來昆子和石頭尷尬的聲音。黑東生聲音涼涼的拖長了些:“哦?什麼事情需要在臥房裏關起門來談?狐狸,你的妖氣波動如此劇烈,不是在與你娘子會周公吧?”

玄天青的身子也僵住了。身下的女人毫無空襲的包裹著他已經侵入的部分,隱隱帶著脈搏的跳動。這樣的接觸讓他呼吸粗重。他強撐著自己沒有用力貫穿她,不斷的提醒自己她是第一次。外麵還有一個天殺的不識時務的黑大狗在搗亂。但是那樣的溫暖隨著接觸之處一路蔓延,讓他血液沸騰,他不知道自己的理智還能維持多久。他真的快要瘋了。

桑娘抬起手撐住玄天青的胸膛。身下傳來生生的疼。偏偏他還有繼續漲大的趨勢。那樣的堅硬讓她覺得再進去一分自己就會壞掉了。

“桑娘。”玄天青握住桑娘的手壓在身邊,俯下身子貼著她的耳垂輕輕低語。溫熱的氣息讓皮膚覺著微癢。這樣的癢像是一把火,轟的一聲在她的身子裏麵燎燒了起來。什麼東西從身體深處輕輕淌了出來。玄天青的眸子驟然加深,身子繃緊的看著她,順勢又滑入了一些。這次卻沒有先前那樣的生澀,很容易便覺著他又侵入了許多。

大腦缺氧。呼吸困難。玄天青撤出去一些,複又用力的撞了進來,比先前又深入了一些。桑娘用力咬住唇,緊緊抓住玄天青的肩膀。害怕自己的呻吟被外麵的人聽見。僅僅隔著一扇木門。若自己有些微的響動,豈不是全被外麵的人盡數聽了去?!

“黑大人……”

石頭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黑大人不如請回吧。我家公子與夫人商量完事情一定過去……”

外麵靜默了一下。黑東生輕輕的笑了;“如此,桑府二位主人都不在。莫非要我獨自一人招呼竹青姑娘不成?!”

竹青?!

桑娘的腦子像是被人潑了冰水,一下便清醒了過來。抬眼看著玄天青,他正目光沉沉的看著她。桑娘咬咬唇,不明白心裏突然泛起鋪天蓋地的尖銳疼痛從何而來。他還在她的身體裏。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情形?桑娘突然覺得很可笑。動了動想要擺脫玄天青卻被他用力的抱住:“桑娘,別動……”

他埋首在她頸側。他的渾身繃得很緊。攬著她的胳膊肌肉奮起血管分明:“不管了……”

話音剛落,他的身體便抽動起來。奇異的浪潮隨著他的動作潮湧而開。桑娘不得不咬住玄天青的肩膀製止自己的尖叫。他每動一下,身體便會往裏更加的深入一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想要把他推開,偏偏卻隻是用力將他抱緊。他是在想她適應他麼?所以才沒有粗魯的完全攻占她的身體。隻是再這樣下去,她要死了……

玄天青在激烈的動作之後猛地頓住了身子。桑娘覺得唇邊微鹹,睜眼看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將他的肩頭咬出了鮮血。玄天青仿佛在極力控製些什麼,緊閉雙眼。桑娘有些內疚的輕輕吻上了被她咬出血的地方,引得他劇烈的一震,離開了她的身體:“桑娘……”

他的突然撤出讓她覺得身子一空,隨即泛起細細的疼。玄天青定定的看了桑娘半晌,輕歎口氣,抬手撫過她微汗的額頭:“桑娘。不要亂想。”語畢起身穿衣。橫拉過屏風擋住臥房的裏間,頓了一頓看了桑娘一眼,上前幾步拉開了房門:“黑狗。好久沒有和你切磋了。不若去你院裏過兩招可好?”

“切磋?”黑東生的聲音冰冷:“切磋一下也好。正好給我鬆鬆筋骨。”

“好。”玄天青咬牙切齒的說了一聲。幾人的腳步聲便遠去了。隱隱聽見他在樓梯口吩咐下人把王大娘找來去房裏伺候夫人。

桑娘動了動身體。雙腿之間仿佛還有他的感覺。這樣被一個男子侵襲。那樣的占有仿佛連靈魂都被烙上了印記。桑娘坐起身慢慢穿回自己的衣服,心裏百味陳雜,又有些哭笑不得。這樣,到底算是圓房了……還是沒有圓房?!

原來來的不止是竹青姑娘,而是竹青姑娘與另一位同樣玄姓的男子。因了這位男子的前來,玄天青與黑東生的切磋無疾而終。這男子的麵貌與玄天青有七分相似。穿了一件素淨的月牙白袍子。滾著金線的邊卻又突出了他身上的傲氣。從在大廳裏看見這個男子開始,他便一直冰著臉龐。玄天青同樣冰著臉,隻是在看著桑娘的時候表情才有所變化。這樣投過來的目光帶著桑娘才懂的灼熱,讓她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玄大哥莫怪竹青自作主張。”竹青放下了茶杯,看看屋子裏流竄的冷空氣,目光從玄天青的臉上挪到男子的臉上,又挪了回來:“實在是族裏要竹青前去替白公子的夫人療傷。青丘的所在一向是個秘密。這才讓玄……公子前來迎接。因為路過平石鎮,順路便拐了過來。”

“天青弟成親也有年載。天北竟然從未前來拜訪,實在是失禮。”男子開了口,看著桑娘的眼神倒是帶著溫暖的笑意:“原來是娶了一位這樣如花似玉的美嬌娘,難怪樂不思蜀。”

“天北兄倒是空閑得緊。怎的最近沒有陪你那些個嬌娃,倒是有時間來陪竹青了?”玄天青冷哧一聲,玄天北微微一笑:“沒了天青你,那些個美嬌娃也不願來應付我。竹青姑娘嘛……雖然是你的未婚妻,怎的而今你也是有家室的人。為兄陪她一程莫非也不成?”

“夫人。茶點已經準備好。”

王大娘從後麵出來,在桑娘的身後輕輕的耳語一句。桑娘點點頭:“大家都去偏廳用點茶點吧。竹青姑娘與玄……公子一路辛苦,先在偏廳歇息一下,晚點大娘讓人把屋子拾掇出來。”

“如此好。”玄天北點頭微笑:“弟妹果然是個賢淑的好女子——配天青真個可惜了。”

“玄天北!”玄天青握拳:“你是來拜訪還是來找碴的?”

“當然是拜訪。”玄天北露齒一笑:“看不過眼順便找找碴。”

“你們怎的一見麵就吵架?”竹青無可奈何的看看黑東生:“黑大哥,你也不勸勸他們。”

黑東生原本低著頭在擦他的佩刀。聞言頭也不抬:“今兒個勸不了。玄天青有火將發未發。”

桑娘聞言大窘,不敢看黑東生。咳嗽了一聲不自然的吩咐王大娘:“大娘,你下去把北院收拾出來給竹姑娘住。玄公子去西院與天青同住可好?”

“西院?”玄天北瞟了玄天青一眼:“怎的你沒有與你的寶貝娘子同住一室?”

“頭前天熱,我搬去西院納涼。而今入了秋,天北兄又來拜訪,正好將西院騰出來給你住。”玄天青麵不改色的撒謊:“我自然是要回東院與娘子同住。大娘,你吩咐下去,讓石頭昆子把我緊要的東西搬回東院就好,餘下的正好與天北兄使用。”

“是,好。”

王大娘聞言樂開了花,喜滋滋的領命下去了。玄天青站起了身子:“如此,大家去偏廳坐坐吧。”

黑東生看了看桑娘,一言不發的收好了刀率先出了正廳。後邊玄天北微微頷首與竹青緊隨其後。桑娘正想離開這邊廂玄天青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桑娘。”

桑娘臉一紅,看見前麵竹青似是無意的回頭看了一眼,見著玄天青握著桑娘的手,又迅速的扭過了頭去。桑娘掙了掙,沒有掙脫:“天青……”

玄天青看了看眾人離開的方向,低頭對著桑娘溫柔的一笑:“今兒個切記為為夫我留門——晚上我有事相告。”

街道上傳來邦邦兩聲響。桑娘起身看看窗外,二更天了。外麵的天像是一整塊墨玉,在初秋的寒意中透出一種浸涼。無星無月,僅有幾片灰色的雲,慢慢撩過天空。

用過晚膳晚些時候玄天青與玄天北,竹青還有黑東生一起出了門。說是要去建州城。想那建州城距離平石鎮幾百裏地。桑娘低下頭輕歎一口氣,這距離於凡人快馬加鞭也要跑上一天。於他們卻又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