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半她又聞到瀚夫瑞身上香噴噴的。她覺得自己簡直不可思議,居然開始刷牙、淋浴。
“蘇的看法一定和我相同。”
晚江在廚房旁觀“談判”的進行。
“我要跟你走!”
“我不擔心這個,我擔心動手術得花一大筆錢。你認為值得為這隻貓花這麼一大筆錢嗎?”
瀚夫瑞忽然把目光從屏幕上移開。他深深地看著女孩,說:“你看見蘇是怎麼回事了吧?想想,我會讓這房子裏再出一個蘇嗎?”
仁仁一下一下地撫摸著體溫不足的貓。她抬起眼睛,死盯著瀚夫瑞。“要是我求你呢?”
她在他肩上使勁咬一口。他一聲不吭。她抓他的臉,啐他,“那你就打算把我們母子仨撇下,自個逃命啊?。冤有頭債有主你不知道啊?你跑了要我抵債是不是?……要是我不來,你就賊一樣偷偷跑了,我們的死活你也不管了!……”
掛號信仍沒有到。每天傍晚看瀚夫瑞去取信,晚江都像等槍決的子彈那樣,有幾分無畏,更多的是麻木。等到他坐在吧台前用一把銀刀拆開所有郵件,然後問:“晚餐準備得怎樣了?”她便知道這一天又過去了,槍決延緩執行。
他走上來,抱住她。她把臉貼在他肩膀上,嗚嗚地哭著。她心裏清楚她後天不會跟他走的,大後天,大大後天,都不會了。是跳蚤市場買來的高爾夫球具,還是廉價客棧拿來的一次性梳子讓她看到了這個痛苦的結局,她不得而知。或許從他借老女人錢的一刹那,結局就形成了。
女孩一時不懂老繼父的意思。她說:“我求您了。”女孩突然妖媚地笑一下,很快意識到這笑有點低三下四,臉紅起來。十五歲的女孩從來沒有低三下四過。“就算你為我開了大恩。就算你救的是我。”
回家。洪敏開車送她。一路上兩人相互安慰,說隻要不死,總有希望。
到第二天傍晚,那封掛號信卻仍沒有到達。晚江問仁仁,是不是把信丟了,仁仁說她可以起誓。那麼就是她慌亂中寫錯了地址?粗心的仁仁填錯了掛號單?郵局出了差錯?仁仁這時根本顧不上和她囉嗦,她一心要去跟瀚夫瑞談判。
“我回北京,好好做幾樁生意,有了錢,買個兩居室。……我們團的陳亮記得吧?公司開得特大,老說叫我去呢……”
回到家她跟瀚夫瑞說她碰見了個大陸來的熟人,兩人去早餐店一塊吃了早點。她想,最晚到明天,你就不必費事盤問了,信上我什麼都招了。
“蘇來的時候,也四歲。看看,我能救她嗎?我什麼都試過了,最後我還是把她交給戒酒組織去救。蘇可能這輩子沒救了。她痛苦嗎?不痛苦。痛苦的是她的繼父,我。”瀚夫瑞的痛苦深沉而真切。按說他不該向十五歲的女孩暴露這些,但他不願在女孩眼裏做個殘忍的人。
“我有什麼用?無知、愚蠢……”
聽不下去了,她轉身抄起高爾夫球棒,朝他打下去。多年前她動手他是從不還手的。所以他站著,任她打。打得他跌坐在地上。這個高度打起來舒服了,她兩眼一抹黑地隻管掄棒子。最後棒子也打空了,才發現他倒下了。她喘著氣,心想,沒什麼了不起,我這就去廚房開煤氣。要逃債大家一塊逃,要走我同你一塊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