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睛,滿心悲哀地想,這樣壯烈的事,也隻能在幻覺中發生了。十多年前,她做得出同歸於盡的事。現在隻能這樣了:抹抹淚,
“……”他搖搖頭。
她走進浴室。浴缸旁邊有許多塊旅館的小香皂。洗臉台上,也堆滿小香波、小潤膚露,一次性刮臉刀、一次性梳子。要這些小破爛有什麼用呢?大概她徐晚江在十年前也會幹同樣的事,貪占小便宜,積攢留之無用、棄之可惜的小東西,最後就把它們擱在這兒落灰。假如不跟瀚夫瑞生活,恐怕她今天還會像洪敏一樣。可洪敏居然宿過這麼多廉價旅店?。……她讀著一把把梳子上的客棧名稱,心想,或許老女人們把這些破爛當禮物送他的。她絕不追究他。她徐晚江難道乾淨?
“不行。”
“那是你的看法。”
“借不借給你錢,是我的事。”
女孩垂下頭。當天夜裏,貓不行了。仁仁獨自守在蘇的地下室裏。晚江不放心,披著厚絨衣下來陪她。兩人一聲不響地麵對麵坐在長沙發上,貓伸直四爪側臥在她們中間,更扁了。早晨四點,貓溢出一小泡尿,咽了氣。仁仁抱著貓向院子走時,鸚鵡醒了,腦袋從翅膀下麵鑽出來,嘴裏不清不楚地咕嚕作響。從貓進入病危,它的夥伴,那隻三腳貓就不知去哪裏逛了。晚江告訴仁仁,是貓就是三分魂靈,三腳貓才不要回來,在它的伴兒身上提前看自己的下場。晚江也不知這說法哪裏來的,有沒有道理。
“什麼時候走?”晚江問。要不是她腦筋一熱跑來,他招呼也不打就扔下她走了。
少男少女的Party正在升溫。無論你怎樣斷腸,人們照樣開Party。
她明明知道他是無顏見她才打算悄悄走的。
“票是明天的。”
“……那是我的事。”
“……後天吧。”果然啊,你也躲我的債。
隔壁院子幾十個少男少女在開Party。音樂響徹整個城市。
“後天我就能跟你一塊走。”
“你原來這麼殘忍。”
“我要回去了。”他說,“東西叫九華來幫我收拾,完了拿到他那去。”
仁仁抱著蘇的一隻貓說:“借五百塊,不行嗎?”
她擦幹身體,也輕抹一些香水。洪敏這會兒在家裏了,趿著鞋,抽著煙,典型斷腸人的樣子。
“獸醫說,隻要把腫瘤切除,它說不定會活下去。要不切除,它就會很快死的。”
“後天走。”眼淚流下來,她視覺中他的臉更浮腫了。
“你求求看。”
洪敏回來了。睡眠太多,他臉浮腫得厲害。
“明天。”他說。
在貓死之後的一天,晚江發現一隻兔子下兔崽了。仁仁一下子緩過來,每天回到家就跑到蘇的地下室,一雙眼睛做夢地看著八隻兔崽吧咂有聲地吃母兔的奶。她看一會兒,長長歎一口氣,接著再看。電話鈴響了好幾遍,她都醒不過來。電話是個男人打來的,上來就叫“心肝”。晚江聽了一陣明白他叫的“心肝”是蘇。蘇也有把她當“心肝”的男人,盡管她頭發擀氈、酒糟鼻子、塗九角九的口紅,都不耽誤她去做人的“心肝”。正如兔子們,在床底下度日,一樣有它們的幸福和歡娛,一樣地繁衍壯大。
“別胡鬧,你在這兒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