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之：“我要回家。”
江憫：“我攔你了嗎？”
這裏連路燈都沒有，剛下過雨，山上隻有零星的手電光。
“……我怕黑。”
沒有人會喜歡把弱點暴露給關係還沒好到無話不談的人，如果這是白天她肯定扭頭就走，可現在是晚上，沒有光的路那麼遠又那麼長，她走不了一點。
江憫看了她一會兒，幹脆坐下了，“打手電啊，你不是帶手機了嗎？”
僵持了兩分鍾，宋知之從書包裏找出手機喊出了語音助手，在AI應了一聲之後宋知之看著江憫對手機說：“打開手電，我要回家。”
“收到！這就回家～”AI一邊活力滿滿地回答，一邊開啟手電筒自動導航她回家的路。
江憫看著她，宋知之覺得好笑，AI都比他像人。
手機的手電筒範圍太廣，光被分散後亮度就大打折扣，這點光對夜盲的人來說有些勉強，但隻要能離開，聊勝於無。
宋知之走得很快，以她在這種環境下不會被絆倒的速度盡可能快地逃離，不到五分鍾就消失在了江憫的視線裏。
他沒想到她會真的走，一邊說著怕黑一邊又敢打著手電一個人下山。
天氣晴朗的時候這裏會聚集很多人，站在山頂低頭看是燈火闌珊的雙港，抬頭便是在山下看不見的滿天繁星。
但今天天氣不好。
江憫看著燈火通明的城市，因為剛下過雨，城市上方被蒙上了一層薄霧，朦朧得像一片海市蜃樓，可她看都沒看一眼。
踏上了下山的公路，山頂嘈雜的人聲也越來越遠，因為是下坡，宋知之的步伐越來越快，到後來人聲徹底聽不見了她就幹脆跑了起來，又好幾次都因為看不清而差點撞上崖邊的護欄。
太安靜了，靜到她什麼東西都能想象出來。
山裏什麼都有，蛇路過的時候就離宋知之兩步遠，等看清它的時候宋知之被自己絆了一下，把蛇也嚇了一跳，轉眼就溜進了護欄外的草叢裏。
褲腿下的膝蓋被擦破了皮，血滲了一片紅。
可她的腿才剛好沒多久。
真狼狽，往前數十五年都沒這麼狼狽過，換個地方上學像是換走了她所有的運氣。
一道光從身後靠近，伴隨著輪胎碾過地麵的聲響，宋知之正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回過頭就看見車燈後戴著頭盔的人影。
車緊挨著她擋在了她麵前，宋知之下意識放下褲腿，傷口被蓋住，可被摔破的地方連褲子也被擦破了。
“你腿又怎麼了？”
宋知之看了看他，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江憫繼續跟著，“載你走不走？”
宋知之忽然覺得忍無可忍。
讓她自己走回去的是他，半路讓她上車的還是他。
宋知之很少生氣，或者說幾乎沒有過。
她不喜歡跟人搶什麼，遇見的人也都很好，所以就算當初她很排斥回雙港，卻也還是為了父母選擇自己試著去接受。
她覺得很多事忍一忍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她以前甚至想著，江憫是她來雙港後第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雖然說話不太好聽但人又不壞。
可現在想想，她來這後的所有不幸好像或多或少都有他的一份，不過是撒了個無關緊要的謊騙了他一天，他就能這麼報複和羞辱人。
宋知之忍著膝蓋的刺痛忽然逃似的沿著護欄往山下跑，也不管自己會不會再摔一跤。
她想，等到了有光的地方，她就能打車了。
“嘖，你腿還要不要了？”
“喂。”
“我都說載你回去了你還要怎麼樣？”
“你信不信你這樣跑到天亮也回不去啊？”
“這裏有蛇的。”
江憫被她磨得沒了脾氣，原本見她一臉不服想嚇嚇她，誰知道她還真哭起來了，倔得要死。
“嘖，真是怕了你了。”
江憫一隻手抓住宋知之的胳膊，堪堪刹住車，服了軟，“我他媽就帶你上來看風景，不是你之前喊老子帶你玩的嗎？”
“……看風景？”宋知之鼻音很重，眼睛水汪汪的。
“不然呢？”見她不跑了，江憫沒好氣地鬆開她，“帶你出來又在這哭，還給我鬧脾氣，裝兄妹上癮了是吧？喊你走你還真走，白癡嗎你？”
宋知之剛才還覺得氣，這會兒隻剩委屈了。
一路上這麼凶現在卻說是帶她來看風景，誰家好人帶小姑娘來這麼黑的地方看風景啊？
“草，別哭了行嗎姑奶奶？”江憫把頭盔遞給她，“不看算了，上來，帶你回去。”
見她站著不動眼淚卻啪嗒啪嗒越掉越厲害，江憫有些頭疼，耐著性子又道：“我說真的，別哭了姑奶奶，我頭疼。我盡量騎慢點，好吧？”
他態度好，宋知之也就妥協了，抹掉眼淚戴上笨重的頭盔，學著江憫把鏡片打上去露出小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