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死亡之旅(1 / 3)

天很低,因為山太高峻,天也越發的藍,更加的純淨,也更加的冷漠,如一塊懸在我們上方的緞子,很近,似乎我們站起身來就可以觸摸得到,但我們卻不能。

雲也很低,在天空中休閑的踱著步,步伐很輕、很柔,就好象是來回走動思索問題的人。我們在呼喚它,它竟然沒有回音,可是我們距離的真的很近,是因為我們的聲音不夠響亮嗎?

到今天為止,我們已經在大雪山上前進了十幾天了。十幾天了,我們沒有吃過一絲肉,沒有生過火來取暖,甚至連充足的睡眠也成為了一種奢求,是十幾天呀!任是鋼鐵般的漢子也要垮掉了,何況我們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

更可怕的是,兩天前我們就已經沒有食物吃了,剛開始時,我們的胃部還像是癲癇的病人般不停的抽搐著,提醒著我們,我們已經別無選擇,隻有忍耐。不點仍舊是那樣的生龍活虎,看來動物的忍耐力也不是人類所能及的,我們看著它的目光中似乎都有了火焰,但我們不能夠那樣做,因為它已經是我們生死與共的戰友,而我們現在還是人,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人,我們隻有堅持,我們堅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們沒有絕望,但現在我們卻趴在地上,然後,身體一點點地向前挪動,其實通俗些說,我們現在是在爬動,像爬行動物般的爬動,可惜速度卻差得太多。

我們不再用繩索互相聯係了,因為我們發現了爬動所帶來的好處,身體的壓強因為接觸麵積的增大而變小了,這裏的雪畢竟很結實,所以我們盡可以安心地向前爬動,而不必擔心下麵的那些“雪洞”,想到這裏,我的心裏變得很高興,我想唱歌,我真的開始唱歌了,可是,我的歌聲隻有我自己才能夠聽到,就連我後麵的阿蘇也聽不到。我很高興,大家都很高興,周圍隻有山風餓狼般的嚎叫聲,我們正在向前爬著,隻要遠離那可怕的雪坡,我們也就遠離了雪崩,所以,我們總能夠很休閑的爬動著,雖然很慢,卻很休閑。

提起雪崩,我就不得不說幾天前的一次遭遇了。當時天就要黑下來了,我們正從一個小雪坡下經過,一天不停的行走讓我們很是疲憊,隻想找個適合休息的去處。好馬尚且難免失蹄,我們自然也不會例外的。那時的風正緊,我們走的也很慢,雪崩就像一個無聲無息的惡魔般,突然出手了,就在一刹那間,我的眼前好象飄落了千萬朵雪白的梨花,接著,我的身體便向前撲倒,然後,自己好像成了一頭在雪底冬眠的熊。

我的身體竟開始有些發抖了,因為寒冷;我的神誌也開始變得清楚了,因為寒冷;我的周圍滿是雪,卻看不到一絲亮光,但我卻想起似乎什麼時候什麼東西打在我的背袋上,我便倒下了,接著就被埋葬了。這是片斷,卻也是記憶的全部。

這時,我開始用手挖起洞來,還好,上麵的雪應該不是特別厚,所以下麵還沒有壓實,這給了我機會。現在,我已經可以拔出腰間的短刀了,它接觸雪的聲音是美妙而又韻律的,周圍原本死一般的沉寂,就被這聲音打破了。

很快,我便聽到了幾道同樣美妙的旋律。於是,我的刀揮動的更快了,聲音越來越清晰了,音樂也更加的明快和富有節奏了。

隨著那雪白茫茫的落下,我原本迷離的眼睛突然閃動著火焰——是阿蘇!是的,我爬了過去,緊緊地擁抱著她,她那原本迷茫的眼睛也突然間亮了起來,但很快變得嚴厲起來。我知道,也了解,通過一段時間的共同生活,有的時候,我們已經可以用動作和神態來溝通了。於是,我鬆開了她,她的眼神也挪到了一旁去,我們並沒有說話,隻是不停的挖著,仿佛這是我們長久以來就在做的工作。

演奏會一直在進行,並且已經越發慷慨激昂了,我的動作並沒有慢下來,阿蘇的也沒有,這些天來的生活經曆已經告訴我們:要不斷的努力,要把握時機,要信任朋友,但更要依賴自己。

活著,很好的活著,有尊嚴的活著,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努力,要拚搏,要依靠你自己,生命才會精彩,活著便精彩!

終於,我看到了奇哥和夫子臉上綻放的勝利的花朵,即使是疲憊也難以掩藏那一份光澤,是啊,這畢竟是值得每一個人驕傲的事情。

現在和當時已經不能比了,那時我們還在站著,現在卻在爬,每一個動作都凝聚了全身的力氣。

為什麼不停下來休息呢?我知道停下來就不會感覺到疲勞,但會感覺到絕望,在我看來,隻有死人才應該是絕望的,而我們還活著。

生命的意義在於不斷的前進,不斷的超越,我們至少還活著,還在拚搏,因為我們還有希望。

近十天來,我們雖然已很小心,還是會經常掉進那可怕的雪洞,但我們還活著。我承認無論在誰看來,死亡都是一塊壓在心頭的最大的陰影,但我更清楚,即使是最濃密的烏雲也無法阻擋太陽的出現。

我仍舊在最前麵爬著,心裏什麼也沒有想,隻是在爬著,如一隻爬蟲。我已經很累,很乏,似乎所有的關節都已經鬆動,變成了一堆爛泥,但既然還活著,就一定要前進。我似乎已經忘記了饑餓的感覺,隻記得上一次的晚餐已經是兩天前了,那一個小小的果子竟是我半天的食糧,我把它放到手心,不停的哈氣,用手揉搓它,它的表麵竟析出了一層冰,然後我便細細的嚼了起來,還不時地發出“嘖嘖”聲,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品,而那層冰也並沒有浪費,當時我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冰棍,我很滿足,好像我已經是世界上最有口福的美食家。

我的身體是那樣的沉重,它在雪地上拖動時,更顯得無比的笨拙,而我卻覺得那是世界上最為休閑的動作,像一尾魚在水中遊泳那樣的美妙。突然,我飛了起來,因為我的身下竟然出現了一個黑黝黝的洞。

那是一個什麼樣子的洞呢?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正在飛翔,非常美妙的飛翔,這種美妙讓我想起來從那高大的冰滑梯上滑下來的感覺,太美妙了,我忘記了恐懼,竟在心底情不自禁的讚歎起來。然後……

當我醒來時,竟聽到了小河的潺潺流水聲,那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我慢慢的張開了沉重的眼皮,好像那是一道千斤巨閘。我曾經讀過陶淵明寫的《桃花源記》,那是一個寧靜、美妙的所在,沒有塵世的蕪雜、喧囂,更沒有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那裏的人都非常淳樸、善良,可以說,那何嚐不是我心中的一個勝地呢!

但是這裏,這裏是什麼地方?可以這般的美妙,像是晶瑩剔透的水晶。這簡直是一個世外桃園,不,是一個天外勝境!這裏有一望無邊的碧草,有色彩繽紛的鮮花,有潺潺流淌的小河,還有一片結著豐碩果實的樹林,我已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但我更不相信另一個世界會這樣美好,所以我還是相信自己並沒有死。為此,我又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一陣疼痛傳來,我如釋重負。

我使勁挪動著身軀,終於看到了!我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他們也在,就在我的身旁,每一雙眼睛裏都流露出了無比的驚詫。這些就是我的朋友、戰友,我們之間不必有豪言壯語,更不必歃血以盟,隻有行動!行動!就已經足夠。

現在,我們就隻是互相望了望,露出了微笑,那是祝福,也是力量。

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嘈雜聲,很快,我們就看見了一群猴子般的動物。這些家夥個頭很大,每一個都差不多有我的肩頭那麼高,黑色的皮膚,血紅色的眼睛,更可怕的是他們竟然有四顆伸出嘴外的巨大牙齒,相貌甚是猙獰。

它們當然也看到了我們,更是露出了不共戴天的神情,大概是天性謹慎的緣故吧,它們定在了原處,幾十雙眼睛直瞪著我們。無論是誰被幾十雙眼睛盯著都絕不會好受的,我們也一樣。更何況無論它們長相多麼凶惡,它們都是這裏的主人,是我們的到來破壞了這裏原有的和諧,所以,我並不怪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