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並沒有因為處理意見的結束而結束,一夜之間朱莎莎成了一五八最有名的女人,就連放奶牛的老洪頭都知道了。最為嚴重的是,有一天,朱莎莎下了夜班以後,半夜返回宿舍時,一個黑影從竹林裏躥了出來,擋住了朱莎莎的去路。朱莎莎認出是醫院有名的懶漢,泥工班的一個民工,他是故意要朱莎莎認出他來的,他覥著臉說:“走嘛,跟我睡去嘛。”
朱莎莎想繞開他衝過去,他一把扯住了朱莎莎的衣角,“怎麼?你個騷貨,你跟他睡得就跟我睡不得?”
朱莎莎又氣又急,拚命掙脫了他的手,瘋一樣跑回了宿舍。一進門因為又怕又恨,就嗚嗚哭了起來。而任歌因為接她的班也沒有在宿舍,她用兩把椅子堵住了門,真有一種絕望的感覺,她忽然特別特別想皇甫忠軍,可是,自從出事以後,他和她就成了所有人都可以監督的對象,也就是說他們已經失去了見麵的權利。她趴在自己的床上,覺得周圍一片冰天雪地,她無法問自己,這到底是為什麼?因為,沒有什麼可問的,這就是恥辱。
對於朱莎莎來說,這是她一生中最寒冷的一個冬天,她幾乎忘記了太陽的模樣。那些她看不見的眼睛,在她出門的時候,長滿了她的全身。於是,她很少出門,她成天待在宿舍裏,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一切,更不知道皇甫忠軍的情況。她突然感到,一五八比別人傳說的還要可怕,可是,她能怎麼辦呢,組織怎麼會把一個不好的人調到一個好的地方。她最多就是趴在窗戶前,看看外麵的一切,現在的一五八成了她的牢籠。
出乎朱莎莎意料的是,一天,外二科的男護士王培強敲開了她們的宿舍門。
“你找任歌嗎?她不在。”朱莎莎說。
王培強笑著說:“不,不是,就找你。”
朱莎莎把他讓進了房門,說:“你坐吧。”
王培強沒有馬上坐下,而是從身後提出一個濕漉漉的塑料袋,說:“這是我昨天晚上偷偷釣的兩條魚,給你。”
“為什麼?”朱莎莎奇怪極了,自從她們來到一五八,三年多了,除了知道有王培強這麼一個人外,對他什麼也不了解,而且也不想了解。他怎麼突然送來了魚。
“不為什麼,不為什麼。”王培強笨笨地說。
“哦。”朱莎莎想不出到底怎麼了。
“你拿著吧,燉一燉,補補身體。”王培強說。
“不用,我身體好著呢。”朱莎莎說。
“你,你,你不是才做了,要好好補補。”王培強吞吞吐吐地說。
“什麼?什麼才做了?”朱莎莎百思不得其解。
“你,你也不要難為情,我知道,你是受騙的。”王培強說。
朱莎莎的腦袋裏像一道亮光閃過,她忽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了。她“霍”地站了起來,“你,你,你胡說什麼呀。”突然指著門說,“你出去!出去!”
王培強還是笑嘻嘻地說:“你不要生氣嘛,我一點也不在乎這個,真的。你知道我老婆跟我離了,我和你,我們就是一樣的了。”
天哪,原來是這麼回事,朱莎莎忽然覺得自己掉到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地洞裏,到處一片漆黑。她不知道是怎麼把王培強轟走的,總之,他走了。
任歌回來後,氣憤地說:“簡直是太欺負人了,也不看看他自己什麼樣,配嗎?”
朱莎莎就隻知道哭,無休無止地哭。
任歌使勁安慰她:“要不,你休假吧,離開這裏也許好一些。”
朱莎莎搖搖頭,她怎麼能回家呢,這樣的事肯定早就傳到她家了。她的家在二海子鹽礦。在他們礦區,能走出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孩是百年不遇的,她簡直就是他們礦區的一隻金鳳凰。她在那裏是名人,很多的家長都以她為榜樣教育自己的女兒,她每一次回去,都會轟動整個礦區的。她無法回去,她無法在那個讓她驕傲的地方,承受失望的目光。她一想到這兒,就拚命搖著頭。
任歌就在一旁陪著她,看她流淚。朱莎莎哭夠了,就抬起頭對任歌說:“還是你好,好好地愛,光明正大地愛。”
任歌忽然說:“要不我找戴天亮,看他能不能幫幫你,調個單位。”
這無疑是一條路,但是想了想朱莎莎還是搖搖頭,她想再怎麼調,還是一個軍區,這樣的事恐怕早已傳遍了,幹嗎又要去看一些臉色呢。
朱莎莎突然對任歌說:“求你去找皇甫忠軍,讓他來,來看看我。”
“我?”任歌吃驚地說。
朱莎莎舉著一雙淚眼衝著她點點頭。
自從朱莎莎和皇甫忠軍的事敗露了以後,其他四姊妹也似乎成了一五八人議論和監視的對象,人們似乎還在期待著一個新的事件發生,而且他們預感還會在這幾個姑娘身上發生。於是,不僅朱莎莎不能見皇甫忠軍,就是其他四個人也是見到皇甫忠軍就遠遠走開,她們知道這是為朱莎莎好。
任歌找到夏冰,告訴她朱莎莎想見皇甫忠軍,夏冰聽後想了想,說:“我去找皇甫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