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8日,清晨,薄霧熙熙,東方的曙光尚未綻放,夜色漸漸淡去,但沉沉夜幕仍舊籠罩在平津大地上,噪雜了一晚上地鬼子們忽然都安靜了下來,似乎鬼子兵們鬧了一夜,也鬧夠了,鬧累了,也要回去休息了,這一晚的鬧劇就好像這兩年不斷發生的中日摩擦一樣,最終都重歸寂靜,無疾而終。
不管高層的領導人怎麼認為,但29軍的所有士兵們,都明白,這一次絕對不會是往日的重複,而是一場血戰的開始,大家都在等待,等待那宿命中注定的轟然撞擊。
29軍37師110旅219團3營11連3排長申仲明伏在鐵路橋東的工事後,細細的回想這一晚上的經過,簡直比這一年發生的事情都多。昨天晚上旅長何基灃親自把他叫去,遞給他一份電文,這份電文是指定拍發給11連3排長申仲明的。申仲明當時簡直是受寵若驚,他怎麼也想不通,他一個小小排長,居然上峰會指名道姓拍發電文給他。待看到電文內容後,申仲明更多的是莫名其妙,但何基灃旅長也不解釋,隻對他說:“照著做吧,小鬼子今晚一定會動手!要做好打硬戰的準備!”
申仲明接令出去,忽然旅部又有人追出來,加派給他十幾挺輕重機槍,說是師部特批的。一路上回來,看到有不同部隊的各級軍官形色匆匆,如臨大敵,但又嚴禁打聽討論,所有人接到命令後即刻返回部隊陣地上去。
等戰士們在陣地上幾乎熬了半夜,晚上十點鍾後,才有通訊兵跑來,傳達了旅部的命令。這命令幾乎將鬼子們的計劃揭個底兒掉,就連鬼子們即將展開行動的每一個細節都講得清清楚楚。據通訊兵說,其實軍部早上就得到了秘密電文,但宋哲元軍長就是捂著不肯說。但到了黃昏時,幾乎所有前線的旅部都得到了不知來源的密電,將鬼子們的陰謀捅個通透。這下旅長們坐不住了,109旅王治邦和110旅旅長何基灃同去找37師師長馮治安,結果沒想到師長們也都串聯起來了,準備好好打一仗。至於軍長是什麼意思?不管了,先打了再說!再不打,兄弟們的軍心都要散了!
……
申仲明怔怔的想著,忽然有戰士悄聲喊道:“排長!鬼子來了!”
申仲明趕緊爬起來,透過臨時工事的射擊孔一看,果然,從回龍廟方向跑來一隊鬼子,隱隱綽綽的好像有幾百人。申仲明深吸一口氣,穩住起伏的心情,待看向戰士們,每個人眼中都閃爍著精光,大家都是一個心思:“小鬼子們,你們可來了!爺爺等你們一晚上了!”
申仲明輕聲喝道:“起!”
幾個戰士用力拉緊繩索,一個早就紮好的稻草人忽的一聲立了起來,穿著軍裝,帶著軍帽,一手指前——那裏正是盧溝橋的方向。在朦朧的夜色中,隔著薄霧,遠遠看去,就像一個29軍軍官在舉手喝罵一般。
申仲明趕緊拿起一個洋鐵皮喇叭筒,罩在嘴上,身子卻低低伏在工事後,喇叭筒露出工事頂端,大聲喝道:“什麼人!站住!”
身邊的戰士響起一陣拉槍栓聲。
一名日本軍官走上前來,還沒邁出幾步,申仲明又大喝道:“不許再往前了,再往前就開槍了!”——在這個距離上,鬼子們正好看不清稻草人的真假,再往前,就露餡了!
那名日本軍官隻好停下,說出一通什麼要到中國駐軍陣地搜尋一名失蹤的士兵的鬼話。
申仲明暗罵了一聲混蛋,卻繼續和鬼子軍官墨跡,也好爭取時間,給戰士們多點準備,雖然戰士們已經嚴陣以待了一晚上,但事到臨頭,不免有些緊張,需要時間來適應戰場氣氛。
那鬼子軍官終於忍耐不住了,大聲喊了一句不知道什麼意思的口令。所有槍口都向稻草人“申仲明”噴出了火舌,清脆的槍聲劃破夜空,子彈擊打在稻草人身上,瞬間便將套在它身上的軍服撕成碎片,無數稻草和木屑四下飛揚,落滿了整個前沿工事。
終於等到了鬼子開第一槍!
申仲明大喝道:“就是現在!打!”
布置在鐵路橋東陣地上的二十挺輕重機槍齊齊開火,編織成一道密不可破的彈雨,直往鬼子們身上罩去。鬼子們明顯愣了一下,他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剛才明明打得那個中國軍人肢體粉碎,一眨眼後他又能命令部下開槍還擊?
還沒等鬼子們反應過來,一潑潑彈雨兜頭潑下,無數火舌向他們噴吐而來。重機槍打得前排的鬼子肢體粉碎,血肉橫飛,無數殘肢碎肉如冰雹一般漫天飛去,子彈又穿過血雨直擊後排的鬼子,有的子彈甚至連續穿過好幾個鬼子才釋放完動能,嵌在最後一名鬼子的鎖骨裏,撕扯得這個鬼子發出殺豬般的嚎叫。輕機槍的子彈拉出一道道彈幕,打在鬼子身上,鬼子們的肢體立刻扭曲成奇怪的形狀,或折臂、或曲腿、或跌撲、或彈跳,有時一梭子子彈全打中一個鬼子,這名鬼子立刻全身被子彈的動能帶起劇烈抖動起來,瘋狂得像篩子一般搖擺,好像在戰場上集體跳起了死亡熱舞。
正欲突然襲擊的鬼子們,像被割麥子一樣齊刷刷放倒在地,汙濁的黑血像山洪一樣衝刷而去,直流到永定河裏,在沉沉的夜幕中與黑色的世界融為一體。
一個鬼子小隊長看著自己的士兵,像被死神的鐮刀齊齊劃過一樣,撲倒在戰場上,神智幾乎要癲狂了:“嘛撒哢?!!嘛撒哢?!!(怎麼會)懦弱的支那人竟敢對偉大的皇軍開槍!他們不是都應該匍匐在地上,獻上他們的妻女、財富和土地,乖乖接受大日本武士的屠殺,砍掉他們的腦袋嗎?”
侵略者的思維就是這樣不可理喻,尤其是狹隘瘋狂的日本人。在他們看來,弱者乖乖接受強者的淩辱是理所當然的,兔子膽敢反抗老鷹的獵殺,才是咄咄怪事。
中華軍人沒有給他繼續歪歪的機會,一顆子彈呼嘯著飛來,在這如雨般的彈幕中挾著複仇的憤怒,準確擊中了了鬼子小隊長的腦袋,頓時腦殼像一隻西瓜一樣被打爆,腥臭的黑血和腦漿迸裂而出,濺在幾個被機槍子彈攆著跑的鬼子兵臉上,嚇得他們發出見了鬼一般的驚嚎,跌倒在地滾成一團。
申仲明拉回槍栓,退出彈殼,口中罵道:“傻球!”潑天彈雨中大叫大嚷,不是找死是什麼!
伏在路旁,正在竭力指揮部隊隱蔽的步兵第八中隊中隊長清水節郎大尉,看著癲狂叫喊的部下被打爆了腦漿,也罵了一聲:“八嘎!”現在的情況擺在眼前,29軍早有準備,自己本想帶著最先開進戰場的步兵第八中隊來搶盧溝橋,以奪取這個北平南下唯一通道,將此戰的頭功握在手中,可哪想到竟然踢在一塊鐵板上。
更可怕的是,麵前的這支軍隊,完全沒有平日裏看到的中華軍隊忍讓退縮,不敢開釁不敢爭端的懦弱。他們簡直是要將皇軍至於死地,輕重機槍追著皇軍士兵們打,打得還很有章法,先打軍官,再打旗槍手、機槍手和擲彈筒手,最後打普通士兵,中間還有神槍手按照軍銜軍階挨個對日軍點名。如果不是自己躲得及時,恐怕已經成為了地上的一堆碎肉——正是應了大阪第四師團的那句名言:能成為軍官的士兵,不一定是最會打戰的士兵,但一定是最會“禦身”(保命)的士兵。但饒是如此,步兵第八中隊的軍官指揮係統也被完全打亂,重火力的損失也使組織反擊幾乎成為不可能。正當清水節郎大尉準備下令部隊撤離時,不遠的宛平城方向遠遠傳來一聲炮響。
清水節郎大尉聽出了這是日式九二步兵炮的吼聲,心中不由得又浮現出了一線希望:看來是大隊長一木清直少佐發動了對宛平城的攻擊,隻要宛平城攻擊得手,鐵路橋盧溝橋首尾失據,必定潰敗,到時必有反敗為勝之機。
清水節郎心思電轉,立刻下定決心,要堅持下去。但還沒等他下令士兵自由隱蔽,堅持射擊。永定河對岸忽然像被大火點燃一樣,騰起一片火光。清水節郎看到此景,心中一沉,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噠埋!!!~~~~~~~”(這句台詞廣大狼友們一定很熟吧)
永定河對岸好像有無數道流星橫空飛起,拽著長長的火光劃過整個夜空,近百門火炮的口焰映亮了半個永定河西岸,近百枚炮彈發出尖銳而具有穿透力的呼嘯聲,如火雨一般重重砸在宛平城下,騰起一片火海,巨大的爆炸衝擊波滾滾排開,掀起無數鬼子的殘肢斷臂。碎肉汙血如雨霧般四散撒開,和烈焰火海交織在一起,宛若無數落雷從天而降。恢弘壯烈的炮擊爆炸聲鼓蕩在這天地間,借著炮彈落下的火海,依稀可以看見步兵第三大隊炮連的九二步兵炮被衝擊波高高拋起,殘破的炮管像一個輕巧的玩具一樣被隨意扡飛,落在炮兵陣地上的炮彈爆炸引起的炮彈殉爆聲響徹雲霄,一個巨大的蘑菇雲在煙火中驟然騰起,步兵第三大隊炮連的四門九二步兵炮瞬間被扭曲成一團廢鐵,在這巨大的火炬光輝之下,照亮了每一個日本鬼子蒼白震驚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