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最叛逆極端的青春期,曾經很多次痛苦地想過。
如果我就突然死了的話
我的家人們會不會因為冷暴力而感到後悔呢。
我的媽媽,會不會為我掉一滴眼淚呢。
現在,我終於知道了,她不會。
警察說完那句話後,我的媽媽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哦’就掛掉了。
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她麵無表情的開門進屋,把海鮮倒出來,開始處理那些蝦蟹。
大概是不小心,蝦須刺破了她的手指。
她舉著受傷的手指去客廳拿藥箱。
林易就是在這時候推門進來的。
他倉皇失措,無助地看著她,嘴唇顫了顫:媽,林果她……
我媽一邊低頭找創可貼,一邊說:哦,我知道,我剛才也接到一個詐騙電話,說林果死了,怎麼可能呢?
開什麼玩笑,林果過得比誰都逍遙自在,這些騙子打電話前不調查的嗎。
媽,那不是詐騙電話,林果她,真的死了。
林易痛苦地說,警察給我和爸都打電話了,爸正在開車往家裏趕。
我媽的動作一下停住了。
她抬起頭,看著林易。
窗外的日光落進來,攀過她眼尾的細紋,落在那雙總是冷漠注視我的眼睛裏。
這副情緒不明的表情,一直維持到他們坐上高鐵,去往千裏之外的警察局。
我媽並不是寡言的人,但一路上出奇的沉默。
林藍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慰:媽媽,人死不能複生,果果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啊。
我媽第一次,無視了她親愛的大女兒的話,從她的手裏漠然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林藍僵了僵,眼中浮現出傷心和不忿。
走進警局,兩個男警察接待了他們。
年歲稍長一些的那個,先安撫了我媽兩句,然後才告訴她,我的屍體找到了。
我們已經盡可能進行了縫合,但有些零碎的肢體被犯罪嫌疑人帶走。根據他自己交代,可能……
說到這裏,他的話忽然頓住,眼中掠過一絲不忍。
我媽抬眼看著他,說出了一路以來的第一句話:可能什麼?
可能,被煮食了。
我媽點了點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什麼也沒說。
大概是她的表情比警察預想中平靜太多。
以至於過去的路上,那個年輕的警察回頭望了她兩次,他似乎有些不太相信,這個女人是死者的母親。
我的屍塊已經被縫合到一起,做過了清理。
但因為生前遭受過折磨,臉和五官都已經變得模糊,四肢也已經浮腫。
屍體的氣味,實在算不上好聞。
看到我的下一秒,林藍忍不住捂住嘴,轉身跑出去,扶著牆幹嘔。
犯罪嫌疑人叫做齊北,這兩年流竄在舟城,已經犯下了三起殺人分屍的惡性案件。
他專挑城市裏獨居的年輕女性,下手前還會對她們進行一段時間的觀察,以確保不會被人發現。
但這一次,被害人林果的屍體埋得不深,前幾天舟城下雨,被雨水衝了出來。
有進樹林采木耳的人,發現了她。
我看著犯罪嫌疑人的照片,終於想起來了。
為什麼我看到那個男人的臉,會覺得熟悉。
那時大約一個月前,我在公司附近見過他。
那天下午,舟城飄著毛毛細雨。
我走出公司大樓,我媽打來電話,說林藍一個月後辦婚禮,我必須要回去祝福她們。
我忍不住笑了:我在外麵工作了大半年,你們家沒一個人聯係我,現在憑什麼讓我回去?
我媽怒氣衝衝:林果,你真是不知好歹!這也是你的家!
這也是我的家嗎?
是每次回去,隻能在林藍的鋼琴旁支一張小床睡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