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故意夾走了盤子裏的最後一隻雞翅,我爸就拍了筷子罵我沒教養。
是我來月經時弄髒了沙發套,我媽嫌棄地看了一眼,讓我結束後自己洗。
這樣的家嗎。
媽媽,我沒有家呀。
我笑著說完,掛了電話。
幾步之外的雨幕裏。
男人穿了件黑色外套,站在那裏,麵容有些模糊。
目光相對的一瞬間,他不自然地偏過頭去。
隻是那時我胸口被某種酸脹的情緒填滿,無暇顧及路人的異常。
所以,他早就盯上了我吧。
自從那次在聽到我和我媽那次吵架之後,他就已經認定了我是個可以下手的目標。
那天夜裏的疼痛好像卷土重來,這一次,降臨在我輕飄飄的靈魂上。
我在空氣裏蜷縮成一團,渾身好像千瘡百孔地漏著風。
很疼,比那天晚上還要疼。
可我卻又忍不住抬起頭,直直地盯著我媽的表情。
到這個時候了,我還在尋找。
她會不會後悔,會不會難過,會不會有我百分之一的痛。
在警察的帶領下,我媽去見了那個凶手。
據說他的作案動機很簡單直白,就是因為前女友拋棄他,投向了有錢人的懷抱。
對方還設局,讓他把家底都拿出來賠了個幹淨。
從此他走向極端瘋狂。
下手的幾個被害人,多多少少,也都和他的前女友有幾分相似。
隔著玻璃,審訊室燈光冷峻。
他抬起頭,看著我媽,忽然咧開嘴笑了,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沒有活路了,犯下了那麼多殺人罪,死刑肯定是沒跑了。
所以他也想讓別人和他一起痛苦。
於是他當著我媽的麵,開始講起我死前的細節。
哎,你是那個女人的媽麼?
我當時真不小心啊,竟然還讓她拿到了手機,竟然還撥了通電話出去,還好對麵識趣直接掛斷了。
對了,是撥給你的嗎?
哈哈哈,你女兒哭起來可真好看啊,也跟那個賤女人更像了,所以呀,我直接就剝下了她的臉,嘖嘖嘖,你知道麼,她疼得眼淚都流不出來,竟然還在叫著媽媽。
就是在叫你呢!
警察厲聲喝止:夠了!不許刺激被害人家屬!
我媽站在玻璃麵前,脊背仍然挺得筆直,直勾勾地盯著那個凶手。
她不說話,也沒有掉眼淚。
我飄在她麵前,和她麵對麵。
她看不到我,也聽不到我。
我湊到媽媽的耳邊,輕聲說道:媽媽,我恨你。
那天晚上。
那個被侵犯後又活著被肢解的晚上。
我感受了人類能夠承受的,最極致的痛楚。
血湧出來,把我的視線完全染成血紅色。
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絕望的嘶鳴。
風聲,蟲鳴,枯葉簌簌落下。
真菌在濕潤的木頭上生長。
無數噪音合奏成鼓點,在我耳邊響起來。
震耳欲聾。
我一直在叫。
媽媽。
媽媽,我好疼。
救救我,媽媽,救救我……
人類最絕望無助的時候,會下意識叫出這樣的稱謂。
期待或許有奇跡發生。
然而沒有。
你在家裏溫暖的大床上,正在做一個好夢。
夢到你心愛的大女兒林藍出嫁,過上了幸福的日子。
林易在追求的女生發展穩定,而且他讀的也是一所很不錯的大學。
熱門專業,畢業後就有好工作。
你的夢裏,永遠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