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傳文學的敘事藝術、語言雕琢和寫作技巧,也成為後代散文家學習的楷模。西漢前期的散文,廣征博引,語言多用排比對偶,風格很有戰國說辭的遺風。賈誼、鄒陽等人的作品中,可以明顯看出《戰國策》文風的餘緒。漢賦主客問答的形式,鋪張揚厲的風格,都可以看出對《戰國策》的借鑒。司馬相如等人的大賦,鋪采綺麗,也明顯帶有《戰國策》的痕跡。
秦漢以後,《左傳》一直為人們所喜愛,唐宋散文家倡導古文運動,把它當做學習的典範。韓愈《進學解》中所說的“沉浸濃鬱,含英咀華”的古代作品中,就包括《左傳》。韓愈和柳宗元的散文,都受《左傳》的影響,二人的《圬者王乘福傳》、《張中丞傳後敘》、《柳子厚墓誌銘》和《種樹郭橐駝傳》、《梓人傳》、《段太尉逸事狀》等,有著清新的文筆和鮮明的形象塑造,散發著新的生命力。白居易、劉禹錫、李翱、李商隱等也有佳作。宋人把《左傳》與《史記》、韓文、杜詩相提並論,一同作為文學範本。韓愈的《平淮西碑》,模仿《尚書》而寫成,柳宗元盡管曾寫過《非國語》,批評《國語》的某些思想,但他在“序”中還是認為《國語》的文風“深閎傑異”,主張寫文章要“參之國語以博其趣”(《答韋中立論師道書》),實際上還是肯定了《國語》的價值的。歐陽修非常推崇《春秋》的“簡而有法”,蘇洵、蘇軾的論說文則對《戰國策》多有借鑒,蘇軾的《司馬溫公行狀》、朱熹的《張魏公行狀》等,還散發著先秦敘事散文的氣質和神韻。
明代袁宏道的《徐文長傳》,描寫細膩真切,貼近生活。宋濂的單篇傳記,在展現多種人格模式上有新突破。給人們留下深刻印象的,還得屬明代歸有光的《項脊軒誌》,其中有這樣的描寫:
三五之夜,明月半牆,桂影斑駁,風移影動,珊珊可愛。……
嫗又曰:“汝姊在吾懷,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門扉曰:‘兒寒乎?欲食乎?’吾從板外相為應答。”語未畢,餘泣,嫗也泣。……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文中有景、有事、有情,通過對日常瑣事的記敘,抒發對親人的回憶之情。作者幼年喪母,兒時的往事已經記不清楚,借老奶媽之口,回憶母親,真切感人。那隻有六個字的問話,字字見真情,催人淚下。末尾一句寫到了妻子,以樹葉茂盛如亭蓋直接寫出了對妻子的懷念和眷戀。這樣的敘事寫景,情景交融,頗見功力,也深得史傳文學的精髓。
清代的散文,以針砭時弊、現實感強而獨具特色,如顧炎武的《吳同初行狀》、《書吳、潘二生事》,邵長蘅的《閻典史傳》,宣揚民族情緒,有反抗性。《左傳》的情韻豐富,為清代桐城派散文家所推崇,方苞的“義法”理論就是在總結《左傳》、《史記》的創作經驗的基礎上提出來的。桐城派的散文很精致,但傳記文學基本上處於停滯狀態,清中葉以後,戴名世的《畫網巾先生傳》、方苞的《左忠毅公逸事》等,也是人物傳記中的精品。
綜上所述,史傳文學與散文(包括神話),二者彼此影響,互相滲透,既溫柔細膩,又深入骨髓,呈現出如情人間脈脈含情般的關愛態勢,它們之間的關係,是非常值得研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