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敵船再發炮,一團火球挾帶著利嘯橫過船頭,擊斷主桅杆落入海中。
摩尼號端的是條好船,船老大更是操控有方,僅餘兩張帆航速不減,慢慢拉開與敵船的距離。甲板上眾人的情緒略略平穩,胡青陽忿然抄起一支強力弩匣,幾名弟兄上前扶穩他。機簧輕響,敵船桅索被射斷,摩尼號上暴起震天的歡呼聲。
“好功夫!”方紅袖喝彩。
“謝大師姐誇獎!”胡青陽神采飛西門如湖連續發箭,敵船上接連有人中箭落水。眾人跺腳助威,喊破了嗓子。
敵船也頻頻發炮,可準頭卻不怎麼樣,充其量是激起一股股巨大的水柱,淋得甲板上眾人個個透心涼。
摩尼終於甩掉大而笨拙的敵船,甲板上一片歡騰。胡青陽弩匣交予屬下,傲然放言道說道:“所謂火炮不過如此,算不得什麼真功夫!”
眾人對他這百步穿楊的真功夫讚不絕口。
西門如湖暗自歎息,不知說什麼好,明明是炮口下僥幸逃生,卻還要蔑視人家威力無比的神兵利器,這種短視才是真正可怕的!
此一仗說不上戰果輝煌,卻機緣巧合繳獲頗豐,足夠摩尼教數年用度了。方紅袖重賞了各位參戰弟兄,又挑選些奇巧貴重之物,言明孝敬鄭兆北、胡青陽的父母,二人無法推辭,更覺得臉上有光。最顯胸襟氣度的,她為西門如湖備下了一對黑寶石耳墜和一隻翡翠蜻蜓。
西門如湖見了這兩樣東西麵紅耳赤,堅辭不受。方紅袖正容道說道:“你即喚我聲大師姐,我怎也要為你的終生大事盡點心,這就算是大師姐提前為兄弟備下的一份賀禮吧。”
話到這份兒上了,西門如湖隻有深施一禮,將兩樣東西納入懷中。他心中著實慚愧,總想做點兒什麼報答方紅袖,還真是想起一件事。西門如湖拱手請命說道:“大師姐,這批金銀總不好存在黑麻村吧?如果要押往登州分舵,小弟願往。”
鄭兆北靈機一動,說道:“對,大師姐,我哥倆雇幾輛車就行,你不要動一兵一卒,倭寇吃了敗仗,又失金銀,必會前來報複的!胡大哥,柳生專會暗算傷人,大師姐和莫天機已遭過他一回毒手了,如果你們三人常在一處,那矮鬼就無機可乘!”
西門如湖怎不知鄭兆北的算計,感歎自己這兄弟真是人精,給他左右逢源這一安排,誰會起疑心,恐怕有人還要感謝他呢。
果然,胡青陽一拍他肩膀,說道:“鄭兄弟年歲不大,慮事卻周全,不過就你二人力量單薄些了,那是二十幾箱金銀珠寶呢,還是加派十幾名身手硬朗的弟兄更安全些。
方紅袖點頭,說道:“就這樣吧,事不宜遲,明早就起程。”
鄭兆北響亮地答聲說道:“遵命。”
西門如湖一直沒做聲,等隻剩他與鄭兆北二人了,神色嚴肅地說道:“兄弟,你急不可待的心情我理解,可你不該對大師姐和胡哥用上心機的。”
鄭兆北汗顏地低下頭,說道:“我實在是心癢難熬了,能早一天得見聖武珠,少活十年我都幹!”
二十名身手不俗的兄弟隨西門如湖、鄭兆北上路了,拉運二十幾口箱子的是五輛雙轅馬車,當先駕車的是名精壯幹練的大頭目,眾人喚他老吳。鄭兆北連連催車前行,路趕得太急錯過了宿頭。當晚隻好路邊宿營了,待其匆忙搭好帳篷已是暮野四合。急驟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眾人神色一緊,循聲望去,隱約可見來的是單人獨騎。來人也發現他們,勒馬觀瞧。
老吳踏上一步朗聲道說道:“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我摩尼教決非攔路行搶的宵小之輩!朋友但過無妨。”話說得滴水不漏,如果來者別有居心,這話等於亮明身份發出警告;如果人家真是路過的,這話是一顆定心丸。
“吳大哥,是我,小燕子。”來人翻身下馬,說道:“你們走得太快了,讓我好趕。”
聽來者是自己人,大家懸著的心非但沒放下,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兒說道:這麼急惶惶派人追趕,可是家裏出了事?小燕子抹把臉上的油汗到近前,說道:“二位少俠,大師姐命你們速返!”
“為什麼?”鄭兆北驚問。
小燕子躬身答說道:“回少俠,在下隻是傳令!”
那還有什麼可說的,西門如湖一揮手,眾人收拾了東西叱馬回車,原路轉返。鄭兆北沒上馬,抱頭趴伏在鞍商上。聽西門如湖走近,呻吟一聲說道:“天呐,那東西見上一麵,咋就這麼難?!”
原來,西門如湖一行剛走,倭寇就登岸進犯,一為報複,二為搶回被劫的財寶。摩尼教早有防備,殺得他們大敗而歸!胡青陽、方紅袖、莫天機合三人之力圍攻柳生,這矮鬼著實了得不但全身而退,還在胡青陽的左腿上劃出一道三寸長的血口子。
黑麻村不是養傷的地方,胡青陽本想帶兩名莊丁回返震山莊。可方紅袖不能這麼放他走,人家畢竟是前來助戰的,這麼走了,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她想到了西門如湖、鄭兆北……
黑麻村南去,官道筆直平坦,兩旁的青紗帳一眼望不到頭。車是好車,馬是好馬,駕車的馭手更不用說了,是那位老吳。胡青陽挑起車篷上的軟窗,與策馬緊隨的西門如湖、鄭兆北閑聊解悶。
“胡大哥,說道:“鄭兆北問說道:“你也與那柳生交過手了,覺得他的武功怎麼樣?”
胡青陽略略沉吟說道:“凶狠、簡練、實用,雖是來來去去就那麼幾下子,卻極難對付!”
西門如湖深有同感,說道:“這也是倭國刀法的特點,所以再與柳生交手,一定要上手搶攻,萬不可讓他壓著我們打出氣勢來。”
老吳插話,說道:“以往我們與倭寇交手,常常是先謹慎出招試探,可人家呢……上手就是全力搶攻!結果當我們看清人家路數的時候,往往也是濺血落敗的時候!”
“是呀,說道:“胡青陽歎謂,說道:“吃了虧總要長見識的,不如我們四人各出所學殺招,專門編練出一套對付倭寇的套路。”
“此計甚妙!”西門如湖鼓掌大笑。鄭兆北、老吳也隨聲附和。
西門如湖翻身下馬,瞥鄭兆北一眼,興奮地搓搓手,說道:“兄弟,你我也算同門,先讓大哥獻醜吧。”
鄭兆北笑道說道:“都是一樣的。”
西門如湖霍霍生風,舞出鄭家刀法幾式殺招,對這些招式爛熟於心的鄭兆北連忙叫停,說道:“這本是力劈一刀後反腕輕抹的,大哥為何連劈兩刀才來這一抹?!”
西門如湖陪笑解釋說道:“對戰交手,是雙方相互揣摩的過程,對手擋過一刀料你強攻不成必輕取,你偏偏原樣不變再來一招力劈,出乎他預料,你也可隨機應變將這招力劈再三再四!一句話,做人應該老實,交手過招卻萬萬不能老實,要令對手防不勝防,琢磨不透!”
“西門兄弟這觀點倒是新鮮,簡直聞所未聞!”老吳搓著下頦粗硬的短須。
“敢於這麼直來直去說出來更要有些膽量的!”胡青陽跟上一句。
鄭兆北雖然心中不服,可再也不好說什麼了。
四人就在這車馬稀落的大道上擺開場子,各獻所學,當然了,胡青陽靠的是出言指點。胡青陽、老吳兩個所學龐雜,要把他們倆東一鱗西一爪演示出的殺招融會貫通,還真是一件頭疼的事!
虧了西門如湖這人基本上白紙一張,全無條條框框束縛,又對武技一道如饑似渴,他也不管輕的重的方的圓的,先拿過來再說。更不管對得上對不上,反正是一口氣把這些招式都使出來了!三人看了這套似是而非,驢唇硬安馬嘴的套路,都有些哭笑不得,可又不得不讚歎在這麼短的時間裏,能把十幾個門派的武功使了個七分像。難得!
鄭兆北泄氣了,說道:“大哥,可別練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沒臉見人!這要是給各派的掌門人看見了,你非挨大耳刮子不可!”
西門如湖不以為然,說道:“打仗不是打把式賣義,打得贏是目的!唉,就我這塊料也編不出賞心悅目、流暢舒展的武功套路,各位將就將就吧!”
三人給他說笑了,胡青陽帶著起哄的意思,說道:“你也算自成一派了,這套招術總該有個名不是?”
西門如湖當真了,冥神細想一會兒,說道:“叫百搭也行,叫混搭也可,隻是我現在愁哇,恐怕我死後這套博采眾家精華而成的武功要失傳!找不到舍了臉麵跟我學的徒弟呀!”
三人大笑,頭一天走了不不到十裏地,歇息一天再上路,大家誰也不昨天的事了。編練出一套好看好學實用的武功套路,非不世之才窮畢生精力不可。
胡青陽、鄭兆北、老吳講談江湖上的趣聞軼事,派遣旅途寂寞,西門如湖放馬前行,沉思默想……
百搭或是混搭\\\"神功\\\",有雖說這樣那樣的不好,可是有一樣,實用管用好用,適合我西門如湖,就連它的缺陷也帶著我西門如湖的性格……不求麵麵俱到,隻求一招鮮吃遍天!胡青陽、鄭兆北、老吳越講越熱鬧,西門如湖給吸引了過去,聽得津津有味兒,偶爾還插上一句。不可笑的話打他嘴裏冒出來,因變了腔調逗得三人哈哈大笑。
秋風送爽,更送來紅高粱清甜的氣息,四人心曠神怡,信馬緩行。毫無警兆的,高粱地裏翻滾出一人,抖腕運刀斬斷鄭兆北座下馬腿。鄭兆北夠機警,馬右傾他左滾另一側落地,躲過了偷襲者等他的一刀!
“好你個柳生!”西門如湖虎吼著縱離馬背,淩空拔刀出招,起手就是新學來的一式\\\"鷹擊長空\\\"!
以柳生之能也給這罡氣鼓蕩的一招駭得麵無人色,忙雙手握長刀全力來搪。鋒刃交擊聲不是很響亮,隨之而起的刮削聲卻刺耳至極,滿口牙齒都跟著酸軟!狡猾的柳生雙手力隻用在刀柄處,長刀後指略微傾斜。西門如湖雷霆萬鈞的一擊,就給人家這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辦法化解!
柳生承受了這一刀,後脖梗子直冒涼氣。迅即旋身刀劃半圈,攔擋西門如湖的後手殺招,豈知這一刀掄空了,眼前看到的讓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