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尖叫一聲,扔了枕頭拔劍。
那人翻身上來了,豎根手指在唇邊,是上官玲!三人驚呆了。
“弟妹,家裏出什麼事?”西門如湖最先反應過來。
上官玲一口吹熄了燈,說道:“大哥先把我藏起來再說。”
這是單間雅座改成的包房,連個壁櫥都沒有,怎麼藏?藏床下?那等於沒藏。
“上床!”西門如湖的聲音雖低,卻不容置疑,說道:“無憂、無雙,咱們快脫衣服!”
上官玲隱身在大床最裏側,三人悉窣做聲脫下衣服扔在地板上。無憂挨了上官玲,西門如湖居中,無雙在外,扯了夾被蓋住四個人,靜聽樓下動靜。
亂轟轟的樓下終於靜下來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說道:“老夫唐門三當家的,這裏先行謝過各位道上的朋友。”
原來是蜀中唐門,這曆經數百年的江湖老字號,人丁興旺盤根錯節,隱隱成川中武林霸主,難怪這麼壓茬呢。
想是那唐老三施過禮了,接下來的話就不客氣了,說道:“不是唐門有意為難諸位,實在是此事關係重大,老夫不敢有半點疏忽大意!現在聽好了,各位朋友什麼也不要動,挨個走出去站在街上!唐老三再次謝過各位朋友賞臉!”唐家到底是名門正派,明明是在搜查,可話說得彬彬有禮。
騰騰騰樓梯響,有人上來了。無雙緊緊抓住西門如湖的手,西門如湖拍拍她。
唐家挨間敲門向外請人了,客氣話還是那一套,卻由另一個聲音說了。搜查的人繞過三人這間,去敲另一扇門了。黑暗中西門如湖皺緊眉頭,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過一會兒樓梯又響,一個聲音恭敬地回稟說道:“師父,都搜過了,隻差那間了。”顯然指的是西門如湖住的這間。
“嗯,你們退後,為師親自叩門。”唐老三的聲音。
聽得出,叫門是手指輕叩,唐老三的聲音說道:“西門大俠,在下唐門老三,夜半打擾,實出無奈,還請見諒。”
西門如湖此時方知自己的名頭是多麼響亮,連唐家人也這般恭敬。是呀,如果誰能以區區三人之力鬥敗整個鐵漿幫,任何恭敬也不過分,何況這之前他還斬殺了人妖宮少燕,逼平了倭猷柳生靜妙!
西門如湖輕推無雙,無雙下地撿了一件衣服披上,亮燈開門。
門外的走廊已給火把照得通亮,十幾雙眼睛更是賊亮亮地把屋裏掃了個遍。門前的無雙披的是西門如湖寬大的長衫,衣擺下露出半截粉藉似的小腿,她手裏舉燈扯的衣襟不嚴,露出裏麵黑地大紅鴛鴦戲的肚兜。唐老三連忙移開視線,他身後的一幹弟子可是個個看得直吞口水。
屋裏地上淩亂的扔著衣物,西門如湖精赤了上身坐在床沿上提褲子;床上還有一女,臉衝裏蓋著夾被,隱見一抹白晰的臂膀還有散在枕上的烏黑秀發。唐門的年輕弟子們這會口幹舌燥了,剛才這房中發生了什麼,他們用腳後跟也想得出來。
唐老三尷尬窘迫,不知說什麼好;西門如湖懊惱慍怒,不想說什麼;其他人沒有資格說什麼,局麵就這麼僵住了。連火把劈叭輕響都聽得清楚。
唐老三終於給自己,更主要的是給西門如湖找到了台階,他回身訓斥道說道:“你們都傻站在這兒幹什麼?西門大俠的住處你們有資格進去嗎,下樓去。”
眾徒弟得令下樓了。西門如湖在唐老三這番給足麵子的客氣話背後,品出了另一番意思說道:進還是要進的,隻是把沒有資格的人趕開。
西門如湖開口了,說道:“唐老是想要找什麼人了,我這屋裏一目了然,您和您的徒弟也都看見了,我可以關門睡覺了吧?”
唐老三陪笑,說道:“萬不得以打擾了西門大俠的好夢,唐老三這廂陪罪!還請大俠再給個麵子,請您與二位姑娘移貴步出來,老朽隻需……”
“什麼,你還沒搜夠哇?”無雙打斷他,說道:“我姐姐怎麼出去,當著你的麵?!”
唐老三被搶白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後退半步,幹笑著施禮,說道:“姑娘,老夫一把年紀了,豈會不知自重!”他背過了身,這固執的老家夥。
“唐老什麼意思?大家還是留層麵子別撕破的好!”西門如湖冷冷地開口。
唐老三回轉身,還是幹笑著,雙眼精光閃射說道:“西門大俠的名頭夠響,可您別忘了,這是在我唐門地麵上!”
“是又怎樣?”西門如湖挺身立起,但是他沒拿床上的刀。那是最後的迫不得已,無憂和上官玲得了這個信號,就要從床上暴起,奪門而出了。
唐老三的嘿嘿幹笑突然而止,說道:“小輩,你那兩手是不錯,可唬不住我唐老三!”
看來隻有硬闖了,可是力量對比幾乎令西門如湖絕望說道:不消說唐老三帶來的十幾個徒弟都是一等一的硬手,就是站在街上那百十名大漢,正愁巴結不上唐門呢,這等機會能錯過嗎?但西門如湖負在身後的手,還是緩慢卻堅定地向床上的寶刀斬月夠去。
無憂、上官玲繃緊了身子……
正在這時,牆壁上的孔洞幫忙了,傳來先頭上樓叫門的那個聲音說道:“嘖嘖嘖,咱們也是男人呐,可跟西門如湖那小子一比算是白活!瞧瞧人家那倆妞,唉……別說倆呀,就算有一個肯陪師兄一宿,明早死了我都願意!”
說這話的人在樓下,萬萬沒想到洞孔會傳音的,而且一字不漏!唐老三的臉色變了,紫脹成豬肝一樣,胡子也無風自動。
無雙鬼機靈,哪兒會放過這茬口!她奔出房間站在樓梯口,插腰向樓下罵道:“哪個爛舌頭的,有種上樓來當麵對姑奶奶說!唐門就是這等下三爛的登徒子嗎?!”
樓上樓下死寂,隻聽到無雙脆快伶俐如暴豆似的叫罵聲。
唐老三就覺得有無數巴掌在臉上揮舞,唐門數百年一向光明磊落,挺得直立得正,哪兒出過這等指鼻子讓人罵的事?唐老三虎吼一聲,騰騰衝下樓,樓下眾弟子一片驚呼說道:“師父,師父,您不能呐!”
“讓開!”唐老三吼聲如雷,說道:“我這張老臉今天算丟盡!”
“師父,師父,大師兄他隻是痛快痛快嘴,他沒幹什麼呐!師父,您老人家開恩呐!”樓下一片撲通通跪倒的聲音。
“孽徒,孽徒,跪我有什麼用?樓上跪西門大俠去,是殺是剮,你的命操在人家手裏!”唐老三的聲音打著顫。
危機就這麼化解了,可僅僅是暫時的……唐門的人無麵目強行搜查了,但他們守在樓下,而西門如湖卻沒理由明早還賴在房間不走。不是說唐門抓住了什麼證據,隻因事關重大,他們不能漏過任何一個疑點,更何況要找的人還與西門如湖關係特殊呢。
西門如湖咂著牙花子在房中打轉,攪盡腦汁為上官玲想脫身之策。無憂起身了,耳朵貼在窗口細聽,她低低的聲音說道:“西門如湖哥,下雨!”
老天幫忙了,誰都知道巴蜀一帶的秋雨連下個三、五日也是常有的。房中四人麵露喜色。
“連累了大哥和二位嫂嫂!不勞大哥一句句問了,我從頭細說吧。”上官玲幽幽道說道:“事情從半年前家父救下蘭雪那賤貨開始。初始我們隻當那賤貨以一身騷肉拴住了父親,母親雖氣卻也無可奈何。後來送飯的仆人說父親情況不對……”
上官玲開始輕聲啜泣,好一會兒她平靜下來,說道:“他老人家那麼健壯的人,短短兩個月竟鬧得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竟然,竟然認不出我們了,直往蘭雪那賤貨身後躲,還將一個亮閃閃的東西吞入口中!母親知道不好,搶先出手製住那妖婦,我跟大姐還有管家硬掏出父親要往下吞咽的一顆寶珠,父親失了那珠子聲聲幹嚎,直到昏厥。母親質問妖婦這是何物,那賤人初時不說,後來受刑不過招認了說道:她是燕傑镔的表妹,燕傑镔自知難逃追捕,將聖武珠交給她藏匿……”
“胡說,師父根本就沒什麼表妹!”無憂身子一挺。
西門如湖手指擋在無憂唇邊,輕聲說道:“弟妹說下去!”
“母親知道事態嚴重了,此物留在家中禍患無窮,可又不敢,也不忍出手毀它,暴殄天物是會下地獄的!最後就當它是顆普通的寶珠,隨我陪嫁夫家,或許鄭家能妥善利用也未可知!”
“這明明是禍水外引嘛!”無雙站到了床前,這個小姑娘像來是心直口快的。
上官玲垂頭不語,上官家確實脫不了這幹係的。
“那這消息怎麼會泄漏呢,西門如湖哥不是一再叮囑你守口如瓶嗎?”無憂問得不客氣了。
上官玲張口結舌答不上來,她也是為此想破了腦袋。
西門如湖冷冷一笑,說道:“消息是那以假貨攪亂江湖的人放出去的,這一步步都是他蓄謀已久的!對了,唐門沒有為難鄭家人吧?”
“那倒沒有,唐大當家的以做客為名,軟禁了公婆二老。否則我哪兒會脫身?隻是大哥,弟媳實在不明白,你們怎麼認定我手裏的珠子是假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