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官老三(1 / 3)

石砌的走道低矮、昏暗、陰森,冷不丁一陣厲鬼似的長嚎,給這逼仄的空間放大了,直灌進人們的耳朵。

無憂、無雙禁不住打個寒戰,扯住西門如湖的衣角,西門如湖扭臉低聲說道:“妹妹們等在外麵吧,他畢竟是鄭兆北的嶽父,大哥怎好不進去看看?”

無憂、無雙點頭留在了院子裏,仰臉見到滿天星鬥了,才不疑還身在人間。

繆長風、唐老三、鍾銘與上官當家的雖說不上有什麼交情,但總算認識,如今他落得如此下場,難免生出兔死狐悲之念也跟著進了地牢。

幾個折轉,再下了兩層樓梯後,看見鐵籠子了。籠中關了一男一女,女的靜靜倚了鐵欄杆站著,男的如一隻困獸在籠中團團打轉。

“上官商,上官老三!”終長風撲到鐵欄杆上,手伸進籠中夠著,說道:“我是你邊二哥呀,老大和老四都來看你了。”

籠中的上官商形銷骨立,衣襟撕扯得不成樣子,兩眼在亂發間閃爍如瑩瑩鬼火。上官商認出廖長峰,兩步竄上來抓住他手,搖晃著,說道:“邊二哥是你麼,三十年了,兄弟有愧呀,沒臉見你們。”說到這兒他頓住,勾摟身子四下巡視一眼,神秘地壓低嗓音說道:“大哥、老四靠近些,兄弟得了一件武林至寶,日夜加緊苦練,可就是不見成效,幸喜你們來了。”

三人知道他要說什麼了,紛紛別過臉。上官商再次警惕地巡視一圈,聲音壓得更低了,說道:“告訴你們吧,萬萬不可對人言,是武……武……一珠!”

李總鏢頭伸手進籠中搖晃著上官商,說道:“三哥,三哥,你醒醒吧,醒醒吧!”

上官商急得連連頓足,說道:“二哥,老四,快撒手哇,我拿來給你們瞧。”

杜天逸出掌摑在上官商臉上,說道:“老三,你看看這是地牢,哪兒有聖武珠!醒醒吧,醒醒吧。”

上官商呆愣片刻,猛地他發出一聲不似人的長嚎,說道:“聖武珠哇,我的聖武珠!”他竄跳著,以頭臉猛撞鐵籠欄杆。

杜天逸連出幾指封住他的穴道,上官商就這麼呲牙瞠目僵立於鐵籠中,像極了一尊泥塑的厲鬼。

廖長峰雙手捂住臉,聲音悶悶地問,說道:“他一直就這樣嗎?”

上官夫人語聲哽咽,說道:“這是他瘋癲以來最好的一天,他認出你們了,記起以前的事了。一直以來,他連老身和自己的女兒都認不出的。”

西門如湖跟大家一樣,給這觸目驚心的景象緊緊抓住了,直到這時才移開眼睛打量籠中那女人,想來她就是蘭雪了。她一直倚著欄杆背臉站著,剛才那番驚天動地,她居然還那麼原樣站著,噢,原來她腰間有根鐵鏈拴在了欄杆上。

西門如湖上前伸手扳轉她,兩相照麵,他大吃一驚,說道:“白俞晴!”

是的,是白俞晴。白俞晴在笑……那笑容太誇張、太濃豔了,像刷在臉上的油彩,隨時會剝落的樣子。西門如湖倒吸口涼氣。

上官夫人也在笑,這笑冷嗖嗖的沒有一絲暖意,說道:“失敬失敬,原來蘭雪姑娘竟然是梨花坊四大高手末席,難怪如此會媚惑男人。

西門如湖頭皮發緊,嗓子眼兒發幹,說道:“你,你把她怎樣了?”

“我?我一個遭棄的怨婦還能把人家怎樣?從來都是隻聽新人笑,哪能聞得舊人哭?!”上官夫人哀歎著,說道:“既然人家願意笑,我隻好成全嘍。不過這之前我還要多少麻煩一些的,先用水銀把她灌了,再濃妝淡抹一番,最後蘸臘,如此她就永遠這麼光彩奪目地笑嘍!”

西門如湖抑製不住五內翻湧,彎腰幹嘔!白俞晴死不足惜,可這種死法太駭人聽聞。

其他人同樣驚駭地說不出話來,眼前的情景恐怖至極,可更加令人驚悚的是上官夫人含笑娓娓道來的神態,這神態百倍地獰厲過惡鬼的橫眉立目,青麵獠牙!

“她是同類呀!”西門如湖慘嚎著,說道:“你他媽的還是人嗎?”

上官夫人和屬下已不為人覺察地悄悄退後幾步,退進了狹窄的走道,她臉上笑容依舊,說道:“罵得好,西門大俠,你肯定還有不少新鮮的罵法,盡情地罵吧。”

上官夫人揮手,心腹上官六向牆壁上猛擊一掌,哐啷……一道鐵柵欄落下,閘死了走道出口。上官夫人狂笑,可是笑意卻從她臉上片片剝落。

“上當!”鐵閘內的人驚叫。唐老三揮手打出兩顆磷彈,上官夫人早有防備,急旋躲到下屬身後。中彈的家丁身上竄起火苗,驚叫著伸手拍打,唐門暗器何等厲害,非但拍不滅,手上還沾了火,抖也抖不掉,摸哪兒哪兒著!哀嚎著倒地打滾。

繆長風、李鏢頭、鍾銘,飛刀、毒針、袖箭連發,上官府家丁倒地一片。暗器飛射密如暴風驟雨,狹窄的走道中躲無可躲,避無可避,上官夫人和上官六疾竄到折轉處僅以身免。

西門如湖拔出寶刀……寒光過處嗆嗆輕響,兩根鐵欄應聲而斷。杜天逸吐氣開聲,鐵掌擊飛這兩根欄杆打開缺口。七飛魚貫而出。

隱身牆後的上官夫人看得真切,怪笑連聲,說道:“好手段,好手段,你們再試試千斤閘!”

轟隆一聲巨響,出路又被截斷,這回是一整扇生鐵打製的千斤閘。西門如湖急衝向前連劈幾刀,一串串火星四濺,可毫無作用。終長風的玄鐵槳劈砍上去,也不過是震響聲更大而已。

千斤閘左上角打開一扇手掌大的窗子,上官夫人一雙怨毒的眼睛貼上來。鍾銘撈過一名受傷的上官府家丁,手掐他咽喉喝令說道:“叫你主子開門,快,快叫。”

鍾銘手上一再加勁,那名莊丁臉憋成了茄皮色,就是不開口,鍾銘大怒,嘎吧一擰斷他脖頸骨,伸手再扯過一名上官府家丁。

上官夫人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話語中也不帶半點兒人味兒,說道:“這沒用,小白臉,我眼睛也不會眨一下的。你盡可以把我那老頭子也抓過來擰斷脖子!”

鍾銘怒極,掄了手中人砸向千斤閘,那名家丁立時腦漿崩裂。

上官夫人的笑聲更刺耳了,說道:“我這些人你可以挨個拿了撞,說不定能撞倒千斤閘呢。”

鍾銘破口大罵,說道:“老妖婆,你不是人,不是人。”

繆長風手背身後,指間夾了枚棗核飛鏢,他猛推鍾銘,抬手彈指,飛鏢電射。上官夫人毫無防備,悶哼一聲向後仰倒。

窗口傳來亂紛紛的腳步聲、驚呼聲,說道:“夫人,夫人,您怎麼了,怎麼了?”

“嚎什麼嚎,我還沒死!”上官夫人的聲音還是那麼尖利刺耳,說道:“不過是丟了一隻眼睛而已。”這老妖婆簡直不是人,丟了隻眼睛僅僅哼了一聲。

“扶我起來。”老妖婆的聲音傳進來。”原來我還想給他們一個痛快,現在你們給我聽好了說道:不許往裏放毒,不許往裏灌水,連那扇窗戶都不許關,我要讓他們慢慢地死!我要讓他們最後相互間喝血吃肉而死!”

老妖婆鬼哭似的笑聲遠去了。

千斤閘內的人這些話聽了個一字不漏,相顧失色無語!原來這才是鄭兆北提醒的上官家有詐,幾人百倍小心留意了,可還是著了道。隻因大家都把上官夫人當人防著,誰成想她已是毫無人性的變態狂,不惜拿自己的丈夫陪葬。

西門如湖還心存一線希望,奔到鐵籠前砍斷欄杆扛出上官商舉到小窗口,說道:“外麵的人看看,這才是你們的主人,你們要連他一起困死餓死嗎?”

上官六的聲音,說道:“別枉江心機了,那不過是個瘋子,現在當家的是夫人。”

西門如湖手一軟上官商滑落下來,自己也跌坐在地。現在他心似一鍋滾沸的油,燙得坐不穩也站不住,團團打轉。

其他人靜默不語,冷眼觀瞧,廖長峰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說道:“娃兒,生死由命,坐下來,我們大家拿個主意,別讓大家看扁你。”

西門如湖頓足,說道:“師父,我心焦的是外頭的兩位姑娘。我們給關在這裏了,那老妖婆會放過她倆嗎?”

繆長風舉了一根手指在唇邊,示意禁聲,有腳步聲越響越近了,外麵起了一陣騷動,又是上官六的聲音,說道:“姑爺,姑娘,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老夫人有命,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好你個狗奴才,管起我來了,當少爺是李巨嗎?”

西門如湖聞聲抓緊了廖長峰的手,壓低嗓音說道:“咱們有救了,他是我兄弟鄭兆北!”

幾人呼聚到千斤閘下,凝神靜聽外麵的對話……

上官六冷笑,說道:“姑爺,夫人包紮傷口去了,稍遲就回來的。”

“是嗎,蠢才,你是在提醒我趕緊動手。”

刀出鞘聲,上官六慘哼倒地,亂紛紛的驚叫,鄭兆北斷喝道說道:“誰敢出劍,必死無疑!”

一片靜默,鄭兆北緩和了口氣說道:“別攔我,我不想再傷人命,想活的都給我站開!玲,起千斤閘。”

咯楞一聲機關響,千斤閘紮紮吊起……

閘門剛啟開條縫,西門如湖就地一滾脫困,他竄起抱住鄭兆北,不管不顧搖晃著,沒輕沒生地拍打著,話語有些顛三倒四了,說道:“可找到你了,兄弟,兄弟,我的好兄弟!你救了大哥,救了我們大家!你簡直就是及時雨!”

鄭兆北掙脫西門如湖,冷靜地說道:“大哥快走,我們尚未脫險!”

上官玲扯了下鄭兆北衣角,說道:“等等,爹他老人家……”

西門如湖、鄭兆北回頭,這時千斤閘已吊起老高了,杜天逸解了上官商的穴道,攙扶他彎腰鑽出來。上官玲撲向前,說道:“爹,爹,您還認得女兒嗎?”

上官商的表情有些僵滯,有些呆愣,可眼神不再是空洞混沌,喃喃道說道:“傻孩子,爹怎麼會不認識自己的親骨肉呢,爹隻是近些日子有些糊塗,你當爹瘋了麼!”

上官玲眼淚撲簌簌跌落,說道:“爹,娘說您老人家瘋了,不讓女兒見您!女兒出嫁臨走前也沒能見上您老一麵。”

“什麼?玲也出嫁了麼,我那乘龍快婿在哪兒?”上官商目光一閃,盯住上官玲身邊的西門如湖,伸過手。

西門如湖連忙抓住他的手牽到鄭兆北身上,說道:“前輩,這位就是您的乘龍快婿,鄭兆北鄭少俠!我等有幸脫困全靠他。”

鄭兆北躬身施禮,說道:“小婿拜見嶽父大人。”

上官商握了鄭兆北的手,口中囁喏,表情不知是哭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