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我這樣一個半夜三更無處可去身無分文滿臉驚惶的少女居然也這麼無禮……拾音頓時有些委屈,同時又覺失望——古時的讀書人,都是這麼缺乏禮貌的麼?她一邊在心中抱怨,同時又不得不告誡自己,千萬要忍,千萬別露出馬腳……
“擾了公子清夢是小女子不對……小女子隻是夜晚路過此處,找不到地方歇腳,便想找個地方借宿一宿……嗯,順便想問幾個問題。”拾音一邊察言觀色一邊小心翼翼地在心中選詞擇句,生怕哪一句說錯引起他懷疑。
“問題?是何問題?”那男子瞄她一眼,忽然轉過身去,走到船舷處,看向黑沉沉的河麵,歎口氣道:“你倒也沒擾了我,我本來就睡不著……”
拾音這才想起剛才他出來時衣冠整齊,確實是一副尚未入睡的模樣,可他轉瞬之間改變的態度,讓她一時有些接受不了,反而愣愣地盯著他後背,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喂!問你話呢,你怎地老不回答?”那憂鬱男轉瞬就又變回原來的樣子了。
咦……人格分裂嗎?拾音暗想,偷偷吐吐舌頭,才輕輕開口道:“敢問……現在是……是開元幾年?”
她問出這個問題,已經做好了被翻白眼的準備,畢竟這個問題對於這個年代的人來說確實是很滑稽,你要是放現代突然有人問你,現在是公元幾年,一定被人罵神經病。
而那男人果然如她所料地白了她一眼,但說出口的話卻是拾音不曾想到的:“開元?什麼開元?”
嗯?難道現在不是開元?那好吧……
“那就是天寶了?請問是天寶幾年?”
“天寶?什麼天寶?”那男人依然是不解的神情,用看待神經病的眼光看著她道:“姑娘,你是不是患了癔症?如今可是上元二年!”
“上元……”拾音下意識地重複,卻發現自己對這個年號絲毫沒有概念,完了,都是自己平時心思隻放在唐詩上,相關曆史雖也有記憶,隻是唐朝那數不清的年號卻一直僅記了個模糊大概,現在到了關鍵時刻就一籌莫展了……
“呃……那敢問當今聖上……是哪一位?”年號行不通,曉得現在坐在大唐龍椅上的皇帝是誰倒也能猜個大概,拾音不死心,便換個方式繼續問。
那男子悚然一驚,先是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忽然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好像聽到了什麼讓他十分愉快的事情一般,末了卻冷瞥她一眼道:“你這女子還真是大膽,天子的名諱豈是我等凡夫俗子能隨便說出口的?”
嘖,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好吧,隻好使出最後一招了!
“那你總該聽說過李白王昌齡王維……還有杜甫吧?”既然這人看上去像是士人,那麼報出這些盛唐之時最為有名的大詩人來,他若是聽說過,那也可以讓她估算一番如今的時間了。
結果那人卻盯著她看了半天,最終竟是緩緩地搖了搖頭。他這一擺首,同時也讓拾音的心涼了一半——他沒聽說過?那麼也就是說現在根本就不是盛唐之時了?
“那你知不知道宋之問、沈佺期?”拾音不得已,又將她所知道的詩人往前推了一個時代,現在她報出的,是武則天掌權時期的兩大著名詩人。
那男人繼續搖頭,看著她的目光卻不再是起初的不耐煩,而是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探究神色來。
拾音的心卻是持續地往嗓子眼提——這時間對不上號啊!誰能告訴她到底現在是什麼時候啊?或者難道這不是唐朝嗎?!
“那……”想到這裏,她哭喪著臉,幾乎不抱希望地對著麵前男子最後一次開口:“那你知道初唐四傑……王楊盧駱嗎?就是王勃、楊炯、盧照鄰和駱賓王……”
唯獨這一次,那男子不再搖首,而是奇異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臉上就露出得意的笑容來:“真不容易,我還是頭一次被人一晚上問了數個問題,卻隻知道一個答案的。這位姑娘,你能難住我,可也真難得。對不住,可惜在下才疏學淺,你前麵數個問題在下都回答不出,唯有最後一個,我倒是知道的。”
拾音愣愣地看著他,同時在腦中整理著他的這一番話,到她終於明白過來他話中的意思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在心中對著裴再思的影子呐喊:“老爸!你真的是在耍我吧?你當初不是說這機器一定會帶我去盛唐的嘛!可是這裏……怎麼會是初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