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2 / 3)

看完拓片,我完全被震懾住了,眼前總晃動著那些模糊的碑文。我揉了揉眼睛:“這張拓片是從哪裏來的?”

“這是一篇墓誌銘。”

“墓誌銘?”我馬上聯想到了荒村附近的一大片墳墓,“是歐陽安的墓誌銘?”

館長點了點頭說:“二十年前,荒村附近有一座明代的古墓,遭到了盜墓賊的盜掘。荒村的小學教師歐陽先生報了案,考古隊立刻趕來進行搶救性發掘。歐陽先生是墓主人的後代,又是報案人,所以他隨同考古隊一起參與了發掘,當時我也在場。考古發掘發現,古墓裏葬著一男一女兩具骨骸,還有一塊保存相對完好的墓誌銘。刻有墓誌銘的石碑被送到了市博物館收藏,當時我給這塊墓誌銘做了一張拓片,保存在鎮文化館裏,就是你看到的這一張。”

一男一女兩具骨骸?那就是歐陽安和胭脂了?原來他們真的存在,竟連屍骨都發現了,想到這裏我就不寒而栗了:“墓裏還有其他東西發現嗎?”

“大部分隨葬品都被盜墓者拿走了。但在發掘現場找到了一支笛子,就放在兩具墓主人屍骨的旁邊,保存相當完好。”館長忽然歎了口氣,“可惜的是,當時發掘現場很混亂,我們沒有控製好局麵,那支笛子出土不久就神秘地失蹤了,是那次發掘最大的遺憾。”

一支幾百年前的笛子?我的後背心有些發毛了:“館長,歐陽先生看過這篇墓誌銘嗎?”

“他當然看過,他是墓主人的後代,參與了所有的發掘過程,做這張墓誌銘拓片的時候他也來幫過忙。我記得他當時非常驚訝,因為這篇墓誌銘裏記載的內容,是所有關於荒村貞節牌坊的傳說中所沒有的。”

“也就是關於胭脂的傳說?”

“是的,荒村以及附近許多地方,都流傳著關於胭脂的故事,這個傳說有幾十個版本,大都帶有神秘詭異的色彩,人們相信胭脂的鬼魂還依然存在。但這篇歐陽安墓誌銘的出土,使其他所有傳說都黯然失色。也許,隻有從墳墓裏才能發現真相。”

“你相信這篇墓誌銘上的記載是真的嗎?”

“不知道。但從曆史研究的角度看,墓誌銘的可信度要比文獻資料高很多,更要遠遠超過各種民間傳說。因為——死人和墳墓是不會說謊的。”

死人和墳墓是不會說謊的?是的,這個世界上隻有活人才會說謊。忽然,我覺得自己墜入了一個黑澤明的《羅生門》式的深淵。

我回過頭來以後,才發現已經下午五點半了,錯過了最後一班回上海的車。

匆匆離開文化館,夜色已降臨了西冷鎮。一股寒風吹來,我聞到許多燃燒的煙味——每戶人家的門前都燒著紙錢和錫箔,甚至還能看到一些人家的祖宗牌位。

天哪,我在荒村把日子都過昏頭了,今天是小年夜,陰曆十二月廿九,明晚就是除夕之夜。在中國人的傳統習俗中,小年夜是祭祀祖宗的日子,家家戶戶都要燒紙錢、給祖宗磕頭。

我立刻想到了那篇墓誌銘——當年歐陽安就是在小年夜吹響了神秘的笛子,才使胭脂死而複生的。而今天正是小年夜,那支神秘的笛子,如今就在小枝父親的手中,他的妻子同樣也早就死了。歐陽先生作為歐陽安和胭脂的後代,他是否想重複祖先的奇跡,讓小年夜的笛聲喚回妻子的陰魂?

瞬間,我做出了決定——立刻回荒村,我一定要解開這個秘密。

西冷鎮車站早已空無一人了,我隻能掏出手電筒,順著那條通往荒村的鄉間公路,步行走上了荒涼的山野。

兩個多小時後,當我即將抵達荒村時,忽然聽到了一陣詭異的笛聲,宛如黑夜裏漲潮的海水,緩緩湧進我的耳膜。在可怕的笛聲中,我喘著氣跑向荒村,依稀看到了一塊巨大的石頭牌坊,如城堡般聳立在黑暗的夜空中——荒村到了。

此刻,山上的笛聲又悄然消逝了,我一口氣衝到了“進士第”的門前。

大門沒有上鎖,我立刻衝了進去。手電照向漆黑的古宅,似乎有一層奇怪的薄霧在飄蕩著,我的心跳越來越快,黑暗的前廳裏似乎沒有人,我轉到後麵的院子裏,整個“進士第”如死一般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