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鍾聲
九月底，鳳凰市教科院組織高三摸底考試，人們才知道了袁嘯天的下落。半島唯一的一家私立學校，各科成績穩居第一，袁嘯天所教的班級全市第一。
“你們說，人家成績為什麼那麼高？”王子騰主任問。
“私立學校為了擴大知名度，成績肯定有假。”周文元同往常一樣，抽著旱煙，端著帶垢涼茶杯。
“統一組織批卷，哪裏會有假？”張老師噎了周董一口。
“劃線做記號，誰不想抬高成績？”王主任說，“成績出來都可瞞天過海地作假。”
“袁嘯天那一套短時間能出成績？我看不見得，還是那兩位老師說得對。”
王主任也懷疑。
“說到底，也是製度。”小田老師說。
“那是自然，私立學校有競爭機製製約。一個是人事杠杆，幹不好立馬滾蛋；一個是經濟杠杆，給那麼多錢，誰不拚命幹？哪裏象咱學校，一個報刊收發室，竟坐了七位官太太，職稱比一線教師高，可誰敢動她們一根毫毛？校長也敬菩薩一般。前線教師在浴血奮戰，她們喝茶聊天看報紙，天天談服裝，比發型，講減肥。累了躺在連椅上小憩，誰見了，誰不生氣？……誰背後都有一棵大樹。社會主義好，好就好在幹活不幹活都有飯吃。資本主義國家，早叫你娘們滾蛋，叫你爺們下台啦！”牢騷客袁嘯天走了，真把小吳帶壞了。
“小吳，給王主任倒杯水。怎麼這麼沒眼色？”張大姐使了個眼色，暗示小吳話多了。
“聽說袁嘯天去了私立學校，很受重用，四倍的工資。”周文元貌似平靜地說。“咱學校的劣等貨，成了私立學校的座上賓，可見私立學校有沒有大將了，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王子騰不屑地說。
“任高三班主任，隻教一個班級，並且兼任學校教研室主任，主要任務負責教學改革。在半島新世紀私立中學推廣新教學方法，袁老師這回如魚得水了。”小吳有些羨慕。
“他那樣的，在咱學校提幹，猴年還得潤臘月！”
“周老師你可是半島一寶，明星教師。如果你去還不得六倍工資，你可是個活廣告。”王子騰沒理小吳，鼓動著周文元說。
“我？老了！”周文元嘴上說著，心裏卻很受用，不覺一動。
有人說：“趁著年輕該出去闖闖，樹挪死人挪活。”
有人說；“六千元呢，一個月頂我四個月，在這裏一個月累死累活也就一千多元，和人家學校一比有什麼幹勁，有什麼奔頭？”
有人說：“在私立學校幹，老來老去可沒有退休金，不保險！”
“你這是老觀念了，現在是在哪幹，哪裏給繳養老保險，連農民都領養老金了。”
“反正工作不穩定，幹不好說辭就辭。”
周文元一向瞧不起私立學校，總認為那是聚合烏合之眾的地方。隻有那些在公辦學校混不下去或不得誌的人才會去，想自己這樣的身份，去私立學校太掉價！袁嘯天去私立學校的消息，不啻一枚石子丟進了平靜的池塘，在三中這潭昔日的死水裏蕩起一圈圈漣漪。人們坐下閑談，不自覺就議論起了袁嘯天。有人說袁嘯天可憐，是三中把袁嘯天逼上梁山。有人說公辦學校培養了袁嘯天，袁嘯天反而去給私人打工。總之，私立學校如一匹狼衝進了昔日平靜的教育原野，狼的出現，令公辦學校這隻衣食無憂的鹿有了危機感。
王主任走了，張老師批評小吳說：“說話要用腦子，做事慎言，話多無益，嘴隻是一個揚聲器而已。平時一定要控製好調頻旋鈕和音控開關，否則會給自己帶來許多麻煩，講話不要隻顧一時的痛快，以為人家給你笑臉就是欣賞，沒完沒了低把掏心窩子的話都講出來，結果讓人家徹底摸清家底，還偷著笑你。”
“大姐，明白了，以防步袁老師的後塵。”小吳吐了吐舌頭後，又一想，“我又怕天天背外語，搞學術，走了鍾老師的老路。人生難啊！”
“老弟，慢慢走吧，人生不過三萬天，過好每一天吧。實話告訴你吧小吳，我們鳳凰三中某些人井底之蛙夜郎自大，沒有靜心坐下來，仔細想一想，一個新事物的出現、成長、壯大，總有其規律和不同凡響之處，眼紅、浮躁、嫉妒是無濟於事的，憑主觀又不肯俯下身腳踏實地，永遠不會搞好。老弟，咱們杞人憂天，三中是銅牆鐵壁，永遠不會倒閉。下班了！”張老師心態好。
“說得對，張老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是自私的，公立和私立學校怎麼能一個樣！路上注意安全。”小吳望著張老師背影。
王子騰截獲了胡大海的十月來信，那是寫給鍾銘的。王子騰私拆了信，原來胡大海到了鄂爾多斯，參加了高考，考取了北方大學。胡大海信中說：“鍾老師，您不僅教給了我知識，讓我考上了理想大學。更重要的是，您給了我自信，讓我有了學習的信心和興趣。父母養育了我，您在靈魂上鑄造了我。我會努力學習，將來如果開跨國公司，我一定讓你來做高參顧問……開句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