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鍾我騰空飛起,跟俘虜和肥豬們丟在一起。——等一下,豬?為什麼還有豬!這群野蠻人懂不懂什麼叫衛生學啊!我瞪著鋒利的蒺藜車欄,欲哭無淚。
這是一種粗糙的木板車,大概是專門用來裝戰利品用的,除了“堅固”和“防止逃脫”之外,沒有任何優點。拉車的不是牛馬,而是精赤著上身、皮膚黝黑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奴隸。向瓏三兄妹跟我不在一輛車上,我小聲問旁邊一個血汙的女人:“他們這是要帶我們去哪兒?”
“王都。”女人眼神驚恐。
“他們的王都?”有這麼可怕嗎?有沒有《魔戒》裏“黑暗之都”糟糕?
“我們的王都啊!”女人哭嚎起來,“他們竟然往我們的王都去!這就是說,我們的王都都淪陷了啊!”
“啪!”押送我們的黑甲士兵揮鞭打車:“不準嚎!”
車欄圍得緊緊的,我們又坐在裏麵,他那鞭子根本沒有打到我們,最多把車欄邊的人敲了一下,有蒺藜欄擋著,估計也不會很疼,但震懾功能是巨大的。肥豬們嚇得嗷嗷亂拱,俘虜們則全閉緊了嘴。
我不知道車子走了多遠。五千米,或者更遠?前麵出現一個壯麗的城池。一路枯燥的黃沙、礫石、稀稀拉拉的低矮植被景色,到此為之一變,但見綠樹環抱、枝葉婆娑,擁出一人多高的青石城牆。在它的好日子裏,它一定是相當安祥壯麗的,但此刻,有血跡抹在它身上,還有些黑色的旗子、烏甲的士兵為它提供裝點,平添許多肅殺之氣。
雲壓得很低,天空一片抑鬱的暗黑色,像被汙染的海洋,雨還沒有下。我們的車子駛進城門,我聽見一片哭叫聲。
火光、倒塌的房屋、橫衝直撞的士兵、半裸哭叫的婦女、還有路邊滾的……人頭?假的!這一定是假的是吧!是什麼惡劣的玩笑對吧!!我手緊緊攥著衣角,心像浸到冰水裏。
裝著向瓏三兄妹的木板車,遠遠走在我們前麵,我似乎見到墨鎧騎士伸手去拉向瓏青歡,但馬車並沒有因此停下來,而是轉了個彎,不見了,我沒能看到之後發生了什麼。
我們的木板車停了下來。
兩個士兵上來,打開我們的車欄,一堆士兵一擁而上,開始分配戰利品——呃,分分分配戰利品!
我的牙齒咯咯咯打戰,像抽了筋。我到現在才發現這一車上裝的幾乎全是婦女和孩子。在那麼多拉扯、抽打、獰笑、哭叫中,我縮著身體躲在後頭,絕望的想:我該怎麼辦?
剛剛在路上造反就好了!他們運輸的隊伍是一字長蛇陣,在我們車子前後的押運士兵沒有幾個,我們如果能一躍而起、爭相越獄,就算有傷亡好了,最後也總能逃出幾個的吧?就因為每一個人都不想成為那個“傷亡”,每一個人都忍,忍忍忍,忍到這個城裏,四麵都是敵人,再想逃也晚了。多愚蠢!多麼的活該!
我也是愚蠢而活該的一員。
一隻大肥豬終於受不住這個刺激,憤起逃躥,挺著大鼻子、呲著沒有完全退化的獠牙、聳著肥壯的身軀,撞翻好幾個摟著女人揣著金銀的士兵。群豬響應,街上一時大亂。
這大概是我唯一的機會了!
我躥起來,仗著身體小,從人與豬的間隙中一擦而過。有沒有人看見我?我不敢抬頭,心髒狂跳,埋著頭隻管跑。跑跑跑!用百米的速度,我跑著不知延綿多長的路途,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會截住我、或者我自己力竭倒下。
麵前有雪白的建築,全是牆、沒有門——有門我也不敢進——但它有個富麗的裝飾部份,是個簷角一般的突起,高倒不算很高,根部有個凹進去、可供隱藏的地方。我跳起來,用力捉住它,爬過去、鑽進去,把自己整個身體都擠進陰影裏,心跳得像要跳出嘴巴。我按住喉嚨,全身緊張的瞄著、聽著:追兵有沒有追上來?
沒有任何嗓子衝我吼叫、沒有任何腳步衝我而來。我……好像逃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