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籲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緊張得連每一粒腳趾都蜷了起來，手指甲把自己手心都劃破了。整個地池都在著火、流血、哭叫。人間地獄。我怎麼到了這樣的人間地獄裏？如果這個世界有因果、有邏輯，那麼誰能告訴我，我穿到這裏是要幹什麼？那個把我拋過來的聲音，能不能麻煩回答我一聲，喂！
一隻血淋淋的手掌忽然“啪”打上白牆，我嚇了一大跳。是個婦女，衣裳都被扯破了，手臂拉出一道大口子，血流了那麼多，跑到這邊，跌倒了，一手撐在牆上，那姿勢與其說是求助，不如說是無望的拍打。牆會裂開一道口子把她吞進去麼？她這樣希望著，但自己也知道是奢望。
一個半裸、並且半醉了的士兵，笑嘻嘻追上來，拉住她的腿，往外拖。她抬頭，看見了我。我的心髒停止跳動。
這一生我沒見過這樣的眼睛。我沒有注意它是什麼顏色、什麼形狀，我隻知道它那麼濃烈的悲傷、痛苦、困惑、嫉妒，還有許多說都說不清的感情，像一團火，燒痛了我，幾乎讓我忍受不住、當場要尖叫著跳起來。
我沒辦法救她。最後她也沒告發我，閉上眼睛，被士兵拖走了，留我繼續安全的躲在我的避難所裏。她和我對視的時間，隻有幾十秒吧？我怎麼覺得像長過了一生。
宇宙寂寂，一部分人類在受苦、一部分人類在施暴，諸神好像都閉上了眼睛。一場雨唰唰落下、又漸漸停止。是夜晚了嗎？遠遠近近星星點點的火光，豬肉香傳過來。我肚子叫了一聲。
“不要下去找東西吃。”我警告自己，“當減肥好了！跳過一頓晚飯又怎麼樣？減肥、減肥啦！現在下去太危險了……”
但我的腳趾，還是不爭氣的伸出去，碰了碰牆壁，給自己找一條下去的道路。嗚！連個踏腳的地方都沒有，又這麼高，我當初是怎麼爬上來的啦……這才叫狗急跳牆呢！
微茫的光線中，有一個人搖搖晃晃走來。
我趕緊又把腳縮回去！
是個女人，走路姿勢很奇怪，像喝醉了，步伐飄飄的，走到近前，我看清了，失聲叫道：“青歡！”
分別這麼短短時間，她像變了一個人，眼窩陷進去，眼神渙散。抬頭看到我，她微微笑了笑，那笑容比哭還慘。“是你……”她嘴唇顫動，聲音低不可聞，貼著牆，慢慢滑坐下去：“你是神使吧？來看我笑話一場……”
“青納和青驊呢？”我很擔心。
“不知道……他們不關心我，我為什麼要關心他們？”青歡疲倦的半閉著眼睛。
“不是這樣的吧！”我的心很痛。雖然她說她母親受冷落而死……但青納和青驊對她的友愛和保護，連我這樣的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嗎？就算她的父親有錯，青納和青驊罪不至死。再說，整個瓏國的民眾又何辜？竟全都陪進這個劫數裏！“你會後悔的！”我瞪著她。
“也許……那我下黃泉去陪罪吧。”她喃喃著，眼睛徹底合上了，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樣寂寂垂下來。她像是睡著了。
她身下緩緩流出液體，從剛才就一直在流。昏昧光線下，看起來仿佛是黑色的，但實際上，應該是紅的。血是紅的不是嗎？她流了那麼多血嗬，積在地上成了一個湖泊。
她死了。
她對她國民犯下的罪，一死能不能洗淨？
又有人走來。我從瞥到他身影起，就往後麵縮，恨不能把自己像一滴水縮進石縫裏那種縮法。心跳的聲音、血脈流動的聲音、呼吸的聲音，統統都停止啊！我怕他發現。
他走到青歡身邊，蹲下來，輕輕的伸出手撫過她的眉毛：“死了？那末，你的債滿了。”聲音居然柔和。然後他漫不經心抬起頭。我在他視線裏，避無可避。
雨嘩嘩的下了起來。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看得爽了賞個錢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