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立刻問:“青驊和青納怎樣了?還活著嗎?”
他又冷下去:“還活著。怎麼樣?”
怎麼我每個問題都像會激起他怒氣的樣子!他這樣臉色變來變去的,會不會太累啊?我結結巴巴道:“那兩位王子……呃前王子……沒受太多折磨吧?”
“關你什麼事!”又一記眼刀。
關我什麼事?雖然一麵之緣,好歹人家很帥;雖然兄弟倆都不算很友好,好歹比司楚展雁又和善那麼一點點,我不希望他們像向瓏青歡死得那麼慘,也不希望他們正被拷著SM。這是姑娘我出於人道主義的由衷關懷,不可以啊!
我低聲下氣:“多遭殺孽不好,積點德嘛!”
“婦人之仁!”他扭頭盯著窗外,過了會兒,幽幽補一句,“他們是死是活,到了陪都就知道了。”
窗外,瓏國的山水,碌碌遠去。
楚國有三個都城,心髒部位的叫“正都”、靠海的叫“遊都”、靠瓏國邊境的叫“陪都”。我問司楚展雁,一個國家要那麼多都城幹什麼?司楚展雁冷笑著回答:“因為先父老是吃敗仗,被人趕來趕去的,還不好意思明說,就稱為‘遷都’。”語調裏怨念很重。
我沒敢問他老爸現在咋樣了。
楚國風景比瓏國好太多,基本見不到沙地,滿坡都是茸茸青草、還有高高低低的灌木。地勢平緩,眼前展開一片大湖,湖對麵有座金色的城池。
司楚展雁指給我看:“那邊就是楚陪都,無險可守,唯一能倚仗的就是一片湖水,誰敢建都在此隻能說白癡透頂——嗯?”話語忽的中斷。
我們都看到一葉扁舟駛來。
扁舟上有兩個青衣小僮操槳,還有一位楚楚的美人兒迎風而立,那種美是很難看得出性別的,陽光下有一種脆弱的質感。但見他弱不勝衣、笑容可掬,漸駛漸近,舉起手向我們揮舞,手中一捧鮮紅的玫瑰花。
司楚展雁的神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此情此景很難不叫我浮想聯翩。被王留在陪都的美人兒男寵,寂寞難耐,日日夜夜立在城頭等待王歸來,遠遠見到了王的車駕,便解纜駕舟,攜僮仆持花迎接……嗚,這是多麼感人的場麵!
司楚展雁手在我肩上一按:“留在這裏,別說話、別亂動。”下了馬車,走向湖邊。雷威緊緊跟上,手按住刀柄,如臨大敵。
輕舟靠岸。
美人兒腰擺楊柳,扶著舟僮的肩,翩然上岸,眼波羞澀,禮節靦腆:“楚王殿下一路辛苦。”
“賓國王儲殿下。”司楚展雁生硬的還禮,“您怎麼會在這裏?”
什麼什麼,王儲?我耳朵頓時豎起來了。賓國又是哪個角落哪根蔥?
“楚王殿下怎麼說這種話?”王儲美人泫然欲泣,“吾上個月前來探訪,誠蒙殿下盛情招待,後來殿下突然出征去了,撇下吾孤零零一個人等著。殿下還問吾為何會在這裏?”
司楚展雁麵具下的眼睛硬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我是說,王儲殿下怎麼不在敝陪都行宮中接受款待,卻勞動玉趾跑到郊外來呢?”
“哦……”王儲美人拉長聲音,舉起手,把蒼白削尖的下巴、微微揚起的血紅唇角都掩藏在花束中,“楚王殿下出國狩獵,不曾費心同吾打個招呼;要去多久,也無有說法。吾日日翹首企足以待,一見兄長身影,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出迎,兄長何凜若寒冰、拒之彌深也!”
隔著麵具,我看不清司楚展雁的臉皮是不是在抽搐,但他的回答明顯咬上了牙:“水畔風寒,王儲殿下請回吧。”
“聽說殿下將向瓏家兩位兄弟也請了過來?”王儲美人把他的話當空氣,花束後頭轉著黑水晶的眼睛左顧右盼,“好久沒見,何不叫出來敘敘舊呢?”
“王儲殿下……”
“莫非楚王殿下吃醋了!”王儲美人驚呼。
司楚展雁的眼神恨不能將他釘死當場。
從來沒見過司楚展雁這麼吃癟,我一定是太激動了,把馬車簾子掀高一點、又掀高一點,露出小半邊臉,王儲美人水晶剔透的眼神理所當然的斜了過來:“是向瓏家的王兄麼?”
司楚展雁也回頭瞪我,眼神裏怒火衝天。
我手一抖,車簾子掉下來。不知哪兒來的一陣怪風,卻把車簾高高卷起,把我毫不客氣的暴露出來。
是我的錯覺嗎?我覺得王儲美人撮唇吹氣,我的簾子卷起,而司楚展雁揮掌下劈,我眼前的簾子又落下來?我手忙腳亂再次掀起簾子,看見王儲美人和司楚展雁已經挪動了位置,且雙掌交握,體態極為曖昧。王儲美人瞄了我一眼,沒有掩飾語氣中的驚訝:“這孩子是……殿下最近寵幸的人?”
喂,我就算身高不盈六尺、頭臉包著繃帶,可愛的潛質還是看得出來的吧?受寵又有什麼問題?這種驚訝是什麼意思哦!我翻他一個白眼——雖然司楚展雁也沒有真的寵我就是了。
寵我,是要把我當掌心寶,離開我就呼吸不暢,時刻隨我的歡樂而歡樂、隨我的悲傷而悲傷……嗚我會不會要求太高……
“回去!”司楚展雁對我嗬斥。我一哆嗦,躲回車廂裏。
這麼凶,他哪有寵我!
我聽見王儲美人在外頭微笑著追問:“向瓏家兩兄弟到哪去了呢?”
“當時形勢很亂,他們也許都死了。”司楚展雁語氣平板。
晴天霹靂!不久前他還跟我說,他們沒有死的!他哪句真話、哪句假話?我一點都聽不出來。悄悄把車簾又掀開一線,我想看看他的眼神。
他側對我站著,眼眸在麵具的陰影裏,我看不清。夕陽近了林梢,把馬車影子拖出長長的一條,王儲美人的眼睛裏有霞光閃爍:“亂軍中死了?嗬不,如果死,我寧願相信他們都是死在你的刀下。將這片大地上最古老高貴王族之一的後裔逼至絕境,以利刃割破他嬌嫩皮膚,看著血液如花汁般溢出……”手伸進玫瑰花束,揉搓、鬆開,盛放的花瓣幾秒鍾裏被搓成一地殘紅。玫瑰花枝憤怒的還擊,把他青蔥的手指刺破。他看著指尖沁出血珠,姿勢優雅的抬手,讓那粒血珠在夕陽下閃閃發光,像貓一樣滿意的咕嚕著:“一瞬間的美,不是嗎?你也懂得欣賞?”大笑著把花束拋開,踮起腳尖,輕拍司楚展雁的麵具:“我是不相信的。青歡公主,你把她怎樣了呢?不會隨便糟蹋了吧?嗬我要是有幸橫刀立馬見到了她嗬,不回故國也要睡了她——至於兩位王子……”腳後跟落地,手也隨之下滑,任刺破的指尖在司楚展雁麵具上畫出一道細細的血痕,從麵頰直到下巴,“你知道,我知道,你暫時不會動他們。”譴責般的微微搖頭,“把他們給我,殿下。”
“如果找得到他們的話。”司楚展雁毫不鬆口,“在各方麵得到充分尊重的前提下,我們再商量,王儲殿下。”
王儲美人發出細細的笑聲:“但願合作愉快。”
司楚展雁迫不及待下令:“送賓王儲殿下回宮!”
王儲美人慨然上舟,臨行前卻回身朝著我的方向鞠了一躬:“很高興見麵,小姐。”
我嚇一跳,趕在司楚展雁轉身之前丟下簾子。簾子上夕陽的餘暉,一眨眼燃盡了,不祥的青灰色籠罩整個世界。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看得爽了賞個錢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