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上暫時沒有名字的人，親朋就暫時可以放心。而那些被點到名的，則放聲嚎哭——呀，也許還不隻是被點到名的。我聽到一個細嗓子安慰道：“嬸子，小元的名字又不在上頭，你哭什麼？”
“也許是他們沒點到呀！也許小元已經躺在那邊的水裏，他們不知道呀！都說海水有多冷，這孩子怕冷，掉到水裏他得多麼的……多麼……我在這裏還以為他活著，可說不定他……”聲音被淚水泡壞了，像是煮爛了的麵條，拎不起來。
那細嗓子也哭了：“嬸子，你不能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呸呸呸！”
“是是。不吉利，我糊塗！我說的不算數！小元好好的，我……”說著，聲音忽的中斷。
我掀開簾子，看到一個雙手紅通通的中年婦女仰天跌倒，另一個病弱的婦人努力攙扶她。有個同情她的路人幫了她一把：“你們的誰陣亡了？”
“不是，”病弱女人用那把細得可憐的小嗓子解釋，“咱們家隻剩這一個男丁了，天天來看名單，天天提著一把心事，嬸子受不了，暈厥了……”
有個披著髒襯衫的老頭子“哼”了一聲：“什麼受不了？為國家拓展疆土，這是英雄事業！你們隻要腦子轉過來，就沒什麼受不了的。”那長著一張同情的臉的路人也勸慰她們：“國家需要英雄的母親，戰士才能堅強嗬……”
我默默放下車簾。
司楚展雁生死如何？本來對我很重要，現在，忽然一點兒也不重要。他是楚國的王。楚國的戰士在外邊生死未卜，他就活該在外邊生死未卜。否則，他就不配當王。
至於我，這樣千裏奔波冒險去找他的我，又算什麼呢？我不知道。
到了老太太通報的地方，見到了那個“貴婦人”，我們尤其意外。
“佩汀！”我大叫。
“佩汀……”杜泉夫人扶頭。
“佩汀？”青納看看我們、看看她。
可愛的佩汀啊，穿著一件賓國風格的淡紫色綢緞連衣裙，小臉蛋激動得通通紅，快步上來向我跪倒：“公主殿下，您果然在這裏！”
“是啊。”我忙把她扶起來，“你又為什麼在這裏？”
“我擔心您出事，去找杜泉夫人，夫人也不見了。我想……如果你們還在國內，就沒什麼大事。萬一有大事，你們恐怕要出國。於是我就冒充賓國貴人到邊境，心想你們要出國的話，恐怕會注意到我，說不定會來找我。總算被我猜對了！”
“恭喜你猜對了。”杜泉夫人接口道，“你安心的去死吧。”
咦咦？死？我雙手抱牢佩汀：“說什麼啊！”
“為了保密我們的行跡，殺人滅口啊。”杜泉夫人斜青納一眼，“我說得對嗎？”
青納手按劍柄，麵色很難看。
“滅個屁的口！”我氣壞了，口不擇言，“自己沒本事掩藏行跡還把氣撒到別人頭上！走開，這裏是楚國，我是公主，我做主！你有本事回瓏國鬧脾氣去！”
青納手從劍柄上拿開，轉身就走。
呃……我話說得太重了？青納被我氣走了？他國也沒了家也沒了，能走到哪裏去啊！我擔心的追出去。
他就站在外頭樹下，雙手抱胸：“公主下令走，我們就走。公主沒下令，在下就在這裏候著。”
“青納……”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應過在戰事結束前盡全力保公主周全，就要做到。國仇家恨，之後再報。”
說來說去還是要報仇。而且我現在更慘，成了他仇人一家的了。我和他的結，這是打不開了。
“青納大人有勇有格！”杜泉夫人笑吟吟放聲讚譽罷，咬我耳朵道，“這會兒好了。他腦袋如榆木，拘得咱們事事不暢意，如今肯放話說一切聽您的，咱們才好放手做事呢！公主殿下您下令吧。”
是我下令，還是她？我怎麼覺得我們都成了杜泉夫人的傀儡似的！不過算了，我反正也沒什麼別的路好走，隻能道：“夫人您安排我們出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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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