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人頭滾滾(上)(1 / 3)

我一直都忍不住想青驊,想我初見他,他怎樣清新如一塊薄荷糖、閃亮如一顆陽光下的露珠,開得口來又怎樣刻薄放肆。

那樣好的時光,隻有一刻。

隨後他淪為俘虜、被送往賓國、又自殘舌頭,我都沒機會好好跟他說句話。

我甚至沒法判斷他們幾個人之間誰對誰錯、誰好誰壞,總之是一盤棋罷了,走輸的棋子就被吃掉,如果全盤皆輸,從王座上淪為棋子,一樣被吃。所謂亂世,就是這樣一場遊戲。

隻有司楚展雁肯全力保護我,我也就沒選擇的,隻有全力支持司楚展雁繼續留在寶座上,否則,連我也是被吃的命。

青驊他們怎樣,多想無益。

我找些雜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譬如看仆人馴鳥、譬如種下鬆樹。

楚國的土質不佳,已經半沙漠化了,除了長些野草,也就長幾棵小鬆樹。吉鈴子這種鳥,隻吃鬆實,據說這些年鬆樹長得比往年少、吉鈴子也少了,這些人卻不懂得種樹。

“莊稼要種就算了,樹還要種?”他們瞠目。

若身處熱帶雨林,不種也就算了,荒漠裏不種樹種草,難道坐等地皮全變沙漠?我歎口氣,用我半瓶子醋的知識,跟他們解釋綠化的重要性。

種樹本來是要等春天的,幸好鬆樹苗靠鬆果種子長出來,播種可不妨在冬天。我領著仆人侍女們,收集樹上鬆果,種到地裏去。

鬆果殼硬,要是自己掉到泥土裏,等好多年才能把外麵硬殼腐爛去,果子才會發芽。吉鈴子為了吃果仁,會用天生的硬嘴殼把果殼撬開,撬個十顆,總有一兩顆果仁沒吃到嘴裏、掉到地上,於是隔年就能發出芽來。我們貴為人類,手段比鳥兒高明些,用小鐵砧一顆顆砸開鬆果殼,取出果仁,趁著地麵還沒凍硬,刨開泥土,種下果仁去,種得稍微密了點,來年春天好照顧,等小樹苗都漸漸長粗,就可以移到山上,讓它們在更廣闊的空間裏自由生長了。

種了大約幾十個平方米樹田,好消息傳過來:間諜落網了!

“真的嗎真的嗎?”我歡喜得雙腿直蹦。

“是真的。”司楚展雁親自來告訴我這個好消息,含笑看著我,“從今起,可以準備發軍援救雷威了,你可以不用擔心了。”

“那個啊……又有點擔心你帶軍打戰會不會安全。”我哭喪著臉。世事古難全!萬一司楚展雁在外頭出了事,誰來保護我呢?

“胡言亂語!”他豪氣幹雲,“你大哥是馬上搶的天下、馬上定的江山!出去問問,誰聽說司楚展雁四個字不心驚肉跳?隻要不使陰謀詭計,誰從我手裏討得了便宜去?!”

說得對。怕的不就是陰謀詭計嘛……“這次抓到的間諜是誰?”好容易想起正題。

“這個……”司楚展雁躊躇。

“誰啦!”我緊張追問。

“……佩汀。”

不、不可能真是佩汀吧!她穿著黑裙袍蓬頭垢麵的與我一見,那麼安靜有信心。一點都不像是懷著陰謀快要被拆穿的人!

——還是說,我果然太沒眼力見兒了?

我對牆。

“對不起。”司楚展雁傷感道,“我也沒想到真是她,不然,絕不會讓她服侍你,置你於危險境地。”

我相信他。可我不信佩汀真是間諜!“她不是丞相家的女兒嗎?怎麼會給賓國作間諜?會不會搞錯了!”

“應該不會錯。”

“你那個線人就這麼靠得住嗎?萬一人家陷害佩汀,那豈不是——”

“沒有線人。”

“哎?”

“我告訴她有這麼個人,會在某某時間告訴我內幕,之後我可以舉兵。於是在這個時間,有人意圖伏擊這個所謂的‘線人’。這個時間,隻有佩汀知道。這個時間出事,就是佩汀的事。”司楚展雁告訴我。

真聰明!這樣試探下來就沒有問題了。可是可是……他也告訴過我一個時間。是跟佩汀不一樣的時間吧?如果這個時間出事,我就成為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