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當時很害怕,但是不知道咋回事,後來竟然動手將那大粽子皮給解開了。那外麵一層黑糊糊的皮子,也不知是啥皮子,臭得要命,差點把俺給熏倒了。也不知道咋的了,解開一層皮子,就又想再解一層,就像身子骨不當家了一樣。
“俺其實早明白了,這白布下肯定包著一個死人,但是就想看看這個死人的樣子。
“揭開最後一層白布,那白布裏裹著一個老人。老人身子幹得像塊臘肉,肚子癟得像個風幹的橘子,但是腦袋瓜子還不錯,雖然麵部都凹陷下去了,但還能看見那人鼻尖上長了顆大痦子。最讓俺害怕的是,那幹屍一樣的老人身上,竟穿了件大紅袍褂子。
“俺看著這老頭很邪乎,曆來人死了都要埋了,死人也忌紅。老輩們說,人死後要是穿紅,就會變成冤鬼。俺咋也不明白,這時就聽見身邊傳來了一聲咳嗽聲。
“俺當時差點嚇死,以為是冤鬼索命,轉身就要跑。想了想,不行,俺今天便是跑了,保不準冤鬼還要找俺索命。俺死就死啦,不能把冤鬼帶到上河村去害人。這樣想著,俺便站住了,閉著眼等了一會兒,那古洞中又沒有聲音了。
“俺壯著膽朝那大缸中看了看,就看見那大紅袍子一起一伏,俺以為有老鼠,用柴刀挑起衣服一看,卻發現,卻發現……”
大腦殼麵色恐懼,他小心地看著周圍,不敢說出來了。
我急得要命,問他:“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出來呀!”
大腦殼憋了半天,終於說:“那個人,他還活著!”
我當時也是頭皮一陣發麻,叫起來:“那人都成了幹屍了,還能活?!你這謊扯得也太遠了吧!”
大腦殼蹲在地上,好一會兒才說:“俺也不曉得到底是咋個回事,反正俺當時揭開衣服,就看見那個老人幹癟的胸腔中,一顆拳頭大的心髒依然紅潤,在那兒撲通撲通跳著。
“俺當時再也忍不住了,以為是詐屍了,拚命往回跑,一口氣跑出了古桑園。跑了很遠後,俺回頭看看,天陰得瘮人,那段黃河像要開鍋了一樣,咕嘟咕嘟往外冒泡,那河水看起來暗紅暗紅的,就像是黃河淌血一樣。
“俺想起老支書經常念叨的‘黃河響了,黃河紅了,黃河大王要吃人啦!’哪敢多待,當時便屁滾尿流地回去了。
“俺回去後,有一天在黃河灘上捉魚,就看見漂過來一條小船,船上站著一個年輕人,年輕人鼻梁上長了一顆西瓜子那麼大的痦子,直朝俺招手。
“俺也有些犯暈,那個人俺根本不認識,怎麼老給俺招手。
“等那人走遠了,俺在路上突然犯了悟,當時俺在缸裏看到的老人,鼻梁上就長了一顆大痦子,難道他們是同一個人?
“俺想起那個老人撲通撲通直跳的心髒,想著那個老人不僅複活了,甚至還年輕了,越想越害怕,嚇得一路跑回家裏,悶頭做了好多天噩夢,才漸漸忘了這件事。
大腦殼講述這些的時候,天漸漸暗了下來。
大腦殼講的真切,又把我的怕勾了出來,原本想再進古桑園的決心動搖了。
我眯著眼向古桑園背靠的山崖看去,對大腦殼說,要想看清整個古桑園的全貌和其中的蹊蹺,也許我們得爬上眼前這個山崖。
我想繞著危險走。
居高臨下看個究竟。
大腦殼讚同的點點頭,說左右他都跑不過這一回了,上山崖看看也好。
於是我們走到山崖旁,手腳下並用,開始往上爬。
山並不陡,樹木林立,我們爬一陣歇一陣,慢慢爬到了山腰處。
大腦殼突然咦了一聲,說這上麵怎麼也有個山洞?
我湊過去一看,隻見山崖開裂,露出了一個大口子,大口子像個山洞。
我向大腦殼使了個眼神,示意進山洞。
大腦殼似乎下了下決心,往山洞裏爬去。
我們兩個小心翼翼爬進去,發現山洞裏別有洞天,但到處都是鳥毛、鳥糞,地上還鋪著一層厚厚的幹草,看起來很像一個巨大的鳥巢。
這個山洞,竟然是一個巨大的鳥巢!
這時候,山崖上空傳來一陣滾雷聲,我聽那雷聲古怪,就像狂風卷斷了大樹一般,接著聽見好多樹枝哢嚓哢嚓折斷了,整棵大樹都傳來一陣陣騷動。
我往天上看去,隻見那天上突然多了一朵黑雲。仔細一看,那並不是黑雲,而是上萬隻鳥聚集在一起,向著我們這邊緩緩飛了過來。
我和大腦殼嚇得趴在石頭底下,一動不敢動,不知道這些鳥要做什麼。
那群鳥在古桑園上空盤旋了幾圈後,紛紛落在河灘上,那上萬隻鳥落在地上,仿佛鋪天蓋地下了場鳥雨,整個河灘落得都是鳥。
我和大腦殼兩人藏在那裏,大氣都不敢喘,看得眼睛都直了。
這時大腦殼又捅了捅我,說:“快看,黃河又開始響啦!”
我探過頭一看,隻見原本平靜的黃河水不住往外冒著氣泡,要是氣泡不多,還可以當成河底下伏了大魚,但是也不對,因為那氣泡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我小心探頭往河中一看,隻見那段黃河水都像沸騰了一樣,咕嘟咕嘟冒著大氣泡。
我們兩個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那黃河中發生了什麼,又不敢過去,隻好窩在那裏看。
那黃河水沸騰了一會兒後,隻見渾黃的黃河水卻漸漸變了顏色,從黃色漸漸變成了紅色,最後竟然變成了暗紅色。從山洞遠遠看去,整段蜿蜒流淌的黃河水,都是濁黃色,就是這一段為暗紅色,看起來觸目驚心。
我爺爺說,黃河要發大水時,常會發生種種古怪的征兆。有逃難的人說,決堤時的黃河水並不是渾黃色,是烏青烏青的,就像墨汁勾兌了藍墨水後的古怪顏色。
也有爬到樹上的人說,有時候黃河發著發著大水,竟會冒出殷紅色的血水,那血水還有些黏稠,就像人血一般。待洪水退去,那人從樹上下來,還看見黃土地上覆蓋上了一層豬血塊一樣的紅土,摸起來很有韌性。
這河水變紅,是否說明黃河要發大水?
想想三門峽地區本來就是著名的黃河險灘,又逢黃河汛期,若是趕上大暴雨,山洪順著山梁衝下去,黃河下遊的上河村可就糟了。
古人說,但凡大災大難來臨之前,動物都會有征兆。難道這群成千上萬的鳥都感覺到了征兆,所以聚集到了黃河灘上?
這時天色越來越暗,我抬頭看了看,這次不是鳥群遮住了天空,隻見大塊大塊的烏雲聚集在一起,空氣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一場大暴雨即將來臨。
黃河咕嘟咕嘟響著,河水已經看不清顏色,就在這時,那黑糊糊的河道中突然出現了兩盞紅燈籠。
我和大腦殼都驚呆了,難道有人在黃河古道上行船,見天突然黑了,所以在船頭掛了兩盞紅燈籠?
我仔細看了看,又有些不像,那兩盞紅燈籠不像是掛在船上,更像是從水中射出來的光。那兩盞紅燈籠絲毫不懼那滔天的巨浪,反而在巨浪中穿梭著,一直朝著古桑園衝過來。
這時候天上烏雲翻滾,轟隆隆的雷聲不斷傳來,緊接著一個閃電劃過,指頭般粗細的雨柱就嘩啦嘩啦打下來了。大暴雨中,閃電不斷,那幾條閃電交織在一起,仿佛虯龍在大雨中狂舞。
最古怪的是,那閃電並不打向別處,隻往那黃河中打,激得黃河水浪滔天。大雨卷著白浪,形成了一堵白茫茫的水牆。
大腦殼再也忍不住,他張大了嘴巴,連說帶比劃:“蛟,水底下是蛟!”
我明白了大腦殼的意思,他是說這黃河中伏了一條蛟龍,剛才黃河冒泡,就是這條蛟龍從水底下浮出水麵了,那兩盞紅燈籠並不是行船人掛的船標,而是那蛟龍的兩隻眼睛。
關於蛟龍的事情,我也聽過不少。說老蛇在深山峽穀中修煉,修煉到一定大小,身上就會結上一層堅硬的鱗片,就成了蛟。等蛟長出翅膀,就叫應龍,再長出龍角後,就叫螭龍,若是無龍角,就叫做虯龍。不過也有人說,蛟龍專指能翻江倒海,引發洪水的龍。
民間傳說,這大蛇修煉成蛟,還不是真龍,但是離真龍就隻差一步了。要趁大雨傾盆、河水暴漲時,順著河道遊走,待河水和雨水連成一片,水浪滔天,蛟龍趁勢衝到九天之上,化為神龍。
在民間,這蛟順水走,也被叫做“走蛟”。
我當時也有三分好奇,一直以為這走蛟之說隻是民間故事,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蛟龍這種生物。
我們所在的河灘處,本來就是一個峽穀,這樣一場大暴雨傾瀉而下,又有蛟龍盤在水中,峽穀中的洪水不斷上漲,整個山穀都回蕩著轟隆隆的聲音,不斷聽到有大石頭落到水中的巨響。
那大雨下了沒多久,就漸漸小了起來,但是洪水卻越積越多,眼看就要灌到石洞中了,大腦殼還對我喊著話,水聲太響,什麼也聽不見。這時候大水越來越大,已經漲到了我們腳底下。我顧不得其他,忙拉著大腦殼,順著那個裂開的山體往上爬,慢一點就會掉到水裏喂那隻蛟龍了。
剛爬幾步,大腦殼卻停下了,他吃驚地指著前麵,說:“那,那是什麼?”
我們當時的位置,差不多在大山的山腹,再往上走,山體變得陡峭,在上麵形成了一塊巨型岩石,岩石臨河的一麵,平平整整,仿佛刀劈過一般。在這個巨大的岩麵上,竟然出現了一幅巨大的人形圖案。那人有幾層樓那麼高,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撐滿了整個岩壁,看起來分外古怪。
我也大吃了一驚,有誰竟在這懸崖上雕刻了一個人?
兩個人心中暗暗吃驚,小心走近一看,卻發現岩麵上不是雕刻成的人形。那岩麵上不知道怎麼回事,聚集了幾十萬隻螞蟻,螞蟻密密麻麻趴在岩石縫上,陰差陽錯,正好組成了一個古怪的人形圖。
我也暗暗稱奇,螞蟻天然聚集在巨大的岩壁上,還組成了一幅人形圖,這真是聞所未聞的怪事情。
大腦殼當時快嚇哭了,說:“白……白大哥,這是黃河大王顯聖了,咱們快點磕頭離開吧!”
我也有三分緊張,但是還是壯著膽,用手摸了摸岩石,卻發現岩石縫中往外流出一些黏糊糊的東西。我聞了聞,那東西可能是甜的,像是一種糖稀。
我想了想,明白這當中的道理了。
我跟大腦殼說,事情是這樣的,這山體中也許蘊含了什麼含糖量高的物質,那些物質不斷從山縫中流出來。螞蟻好甜,趴在山縫中吃糖,所以就組成了這樣一幅人形圖案。
傳言秦末楚漢相爭,項羽騎烏騅馬,斬敵數百人,衝出垓下,卻在一棵大樹上發現螞蟻組成了一行大字:“項羽必死於此樹下”。項羽以為天命如此,便不管烏江亭長苦勸,說天意如此,項羽已“無顏見江東父老”,當即便拔劍在烏江自刎了。
其實這是劉邦使的計,提前算好了項羽會到烏江邊,於是派人提前剝掉樹皮,用糖稀在白生生的樹心上寫了那幾個大字。螞蟻好甜,都爬到樹心上上吃糖稀,從遠處一看,就像螞蟻自己組成了字。項羽本是敗軍之將,哪敢下馬細看,以為天命如此,心灰意冷,才自刎在了烏江邊。
我們現在看到的圖案,就是山體千百年演變的結果,古人說大自然鬼斧神工,應該就是這個意思了,我們今兒個有緣相見,也算是一種造化了。
大腦殼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這紋路像是真人一樣,還真是有鼻子有眼的。
他看著看著,眼又直了,說他怎麼看著那人的手好像在給人指路一樣。
我看了看,那人一隻手指天,一隻手指向山下某處,確實像指路一樣。
我心中一動,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尊山體圖紋竟然隱含了一條下山之路不成?
我忙招呼大腦殼,跟著那人指點的方向走,走不多遠,就看見山石中突然出現了一條手臂般粗的大鐵鏈子。那鐵鏈子一端深深插入山體,一端一直延伸到了水下。
大腦殼一見著那條鐵鏈,瞬間麵如土色,轉身往山上跑去,一邊大叫著:“黃河大王來了,黃河大王來了……不要過來,不要抓俺!”
風大雨急,不斷有碎石被雨水衝下來,我追在大腦殼後麵,但沒辦法走快,沒多久就看不見他了。我大聲喊他他也沒回應,前麵的山路積雨成溪,不敢貿然前行,隻好又回到那條大粗鐵鏈旁。
鋪天蓋地的雨打得我渾身濕透了,淋淋漓漓往下流水,我心中也憋了一股火,索性狠狠扯了幾下鐵鏈,沒想到鐵鏈卻扯動了,隨著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山壁上竟然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接著一個人把我拉了進去。
拉我進來的人竟然是金子寒!
我驚奇地說:“金子寒,你怎麼跑這裏來啦?”
沒等他回答,我趕緊跟他說:“大腦殼還在外麵!”
金子寒冷笑著:“你以為他為什麼跑掉?”
大腦殼見到鐵鏈子時,驚慌失措的樣子,是讓我覺得很古怪,這時又突然想起剛才在古桑園裏看到宋圓圓了的事,說,她怕是撞邪了,身上披了件大紅袍子,差點嚇破我的膽!
金子寒卻冷笑著:“血袍都取出來了,看來觀山一脈的老東西又出來了。”
我顧不上弄明白他的話,想著這會古桑園怕是被淹了,得趕緊去救她,還有朱顏和粟粒,也不知道在不在桑園,越想越急,撒腿就往門口跑,卻被金子寒一把拽住。
他無奈地說:“水能淹死龍王爺嗎?”我說:“什麼意思?”金子寒說:“你就不用擔心她們了,倒是要擔心擔心自己才對。”我說:“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金子寒看了我半晌,看得我心裏直發毛,最後說了一句:“你是真傻,還是在裝傻?”
他說話總是奇奇怪怪的,我也隻能扮無知狀。
他不理我,徑直往前走了。
我雖然對他這種話隻說半截的表達方式大為光火,但是在這個荒郊野嶺孤山黑洞的恐怖地方,念在他還有兩把刷子,隻有在心裏默默詛咒了他,然後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走。
這個山洞設計的很好,雖然很大,卻在山洞頂上開了個小洞,鑲嵌了一個鴿子蛋大小的珠子,珠子反射了陽光,將淡淡白光反射到山洞裏。山洞設計得如此精巧,肯定不會先天形成的,不過有誰會在這大山中開鑿這樣一個山洞呢?
這時候,奇怪的事情又一次發生了。
一股水流不知從哪兒強勁衝入洞中,轟鳴如雷,待大水將要注滿山洞,我和金子寒幾無立身之地,水勢又慢慢下降。突然,深水中咕嚕咕嚕幾聲悶響,一條小腿般粗細的大鐵鏈子從水裏露出來,我正奇怪,那深水中又猛噴出一股強勁的白氣,衝得水花四濺,濺到我臉上,竟然是滾燙的,嚇了我一跳。
我結結巴巴地說:“這水……水,怎麼是熱的?”
金子寒凝視著水麵理都沒有理我。
我輕推了一下他,指指水裏的蒸汽和鐵鏈。
金子寒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說:“這底下是火山口,水澆在上麵,當然會有蒸汽。”
我大吃一驚,這山底下竟是個火山口,這樣說的話,這山洞豈不像口大鍋,我們都要被一鍋煮熟了嘛!
金子寒見我一驚一乍,一臉鄙夷地說,這火山每隔幾十年才噴發一次,每次噴發,都會下大暴雨,有這些暴雨降下來溫度,你怕什麼?!
我撇撇嘴,心想有什麼牛逼的,便說:孫子才怕呢!我這是審時度勢,爭取多保留一些革命火種,你懂什麼呀你?
山洞中的大水已經沒過了大腿,隨著大水衝入黑洞,一股股水蒸氣不斷衝出來,想是大水澆到溫度極高的熔岩上,激成了水蒸氣,山洞中白霧彌漫,溫度越來越高。
又過了一會,水流越來越大,已經沒過了我的胸部,這水要是再繼續往上,我們倆看來就要沒命了。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聽見金子寒淡淡問了句“會遊泳吧?”
我說:“不會。”
“那你現在可以學了。”金子寒仍舊淡淡地說。
我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看見金子寒從懷裏掏出一隻手銬一樣的東西,將一端套在鐵鏈子上,另一端套在自己手上,然後一把抱著我,一個猛子紮進了水中。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幾乎要在水下憋死,後來終於感覺到頭出了水麵,忙大口大口吸著氣,才發現自己置身在一條大瀑布中,身子飛快往下墜,不知道會跌倒哪裏。呼嘯而來的瀑布猛烈地澆打在我頭上、身上,讓我喘不過來氣,隻覺像從高處墜落一樣,往下嗖嗖降著,那種暈乎乎的感覺還沒完全適應,我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這冰火兩重天的感受讓我幾乎死了過去,我捂著屁股爬起來,卻發現周圍漆黑一片,前麵不遠處是轟隆隆的瀑布聲,黑暗中發出老鼠一般古怪的吱吱叫聲。
我不知道這是哪裏,也不敢大聲說話,在黑暗中摸索著行走,邊詛咒金子寒,邊忍不住小聲呼喚著他。
這時候,前麵刺啦一聲響,亮起了一朵微弱的火光。
火光中,金子寒站在那裏,冷冷對我說了聲:“要命的,就別動。”
我一聽這小子說話的口氣,就想上去暴打他一頓,但還是忍住了,問他這是哪裏,那吱吱叫得混賬東西又是什麼?
金子寒冷哼著:“粟家血蝠,雕蟲小技。”
我問他什麼是血蝠,金子寒一揚手,一個點著的火折子朝著天上飛去,頭頂上傳來一陣撲騰撲騰的聲響,吱吱的尖叫聲再度響起,仿佛幾百隻老鼠一起厲聲尖叫,聲音刺耳,我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借著火折子的亮光,我才發現,我們此時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建築物裏,這個建築物很古怪,看起來像是一個地下的城堡,有著高大的城牆,足足有十幾米高的石柱子,不知道是什麼時代修建的,好多城牆都坍塌了,殘舊不堪,火折子的光亮有限,我隻能看個模模糊糊的大概。
那吱吱亂叫的東西,竟然是無數隻巨大的蝙蝠,足足有成千上萬隻,倒掛在房梁上,渾身血紅,在燈光下看起來整個城堡上空都是一片血紅色。
我嚇了一跳,我們現在可是在大山底下,怎麼可能會有人在山底下修建一所城堡?
金子寒卻不說話,他借著火折子的光四處看著,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那殘破的古老的城牆,鮮血一般的蝙蝠,遠處仿佛沒有盡頭的黑暗空間,讓周圍的氣氛壓抑極了,我不由向金子寒靠近了些,問他這裏究竟是哪裏?
金子寒轉過頭看著我,說:“閉嘴!”
我大怒:“你要再這樣對我,老子就偏不閉嘴,就算刀子架在脖子上也不閉。”
金子寒說:好,成全你。
金光一閃,一柄刀子冷冷貼在我的脖子上。
我嚇得舌頭差點打結了,趕緊說:“啊,你……你,你來真的?”
金子寒冷笑一聲,放下刀,四麵看了一下,又點著了一個火折子,往前走去,我隻好緊緊跟在他後麵。
這裏黑咕隆冬的,沒走多遠,我就摔倒了兩次,恨得我隻咬牙,想著這個金子寒芯他娘的小氣,你他娘的不能一次多點幾張,多照亮一些,但是這句話我沒敢說出來。
越往前走,越覺得這裏古怪,前麵仿佛是一個無止境的黑暗空間,不知道前麵還有多深多遠,折子隻能照亮很小的一片地方,更加顯得周圍空曠巨大。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你能聽到轟隆隆的瀑布聲,也能感覺到大水激起的一股股強烈的白氣,但是你睜大眼睛,卻隻能看到身邊一小塊地方,周圍巨大的黑暗籠罩著你,就仿佛是一個闖入人類世界的小老鼠一樣。
我不敢亂跑,老老實實地跟在金子寒身後,還是不時踢到地下的東西,幾次差點絆倒,借著微弱的火光,發現地下堆的竟是古代殘破的頭盔、盔甲,還差點踩在一堆幾乎爛成泥的骸骨上,嚇得我差點跳起來。
我也暗暗驚奇,想著這他娘的真是出了邪了,這大山裏怎麼像是一個古代戰場?
又走了一會,金子寒在前麵處停下來,俯下身子,仔細看著什麼。
我也有些奇怪,剛才一路上發現了那麼多盔甲、死人、棺材,他都毫不在意,這時又在看什麼?
走過去一看,才發現,前麵的路上橫著幾條粗鐵鏈,密密麻麻纏繞在半空中,牢牢將幾個黑糊糊的黑疙瘩吊了起來。我仰頭看了看,那鐵鏈顯然是從上麵垂下來的,但是頂上太高,火折子的光照不了那麼遠,所以看不到鐵鏈子究竟是從哪裏垂下來的。
那鐵疙瘩吊的倒不高,差不多離地有半米多高,有大有小,大的有一人多高,小的隻有醃鹹菜的小桶那麼大,我數了數,一共有六個,按照從小到大的順序排列著。
我越看越邪乎,仔細辨認了一下,才發現那六個鐵疙瘩下還有三條腿,這竟是六個鏽得不成樣子的大鼎。
真是稀奇了,誰能想到這大山底下,竟然被人擺放了六個大鼎?
這幾隻突然出現的大鼎,很像古人祭祀用的三足鼎,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澆鑄成的,被水腐蝕得厲害,也能看出鼎身雕刻著一圈圈花紋,看起來有點像古代神秘的文字。我仔細看了看,那些文字仿佛一條條形狀古怪的小魚,也像一條條彎曲著身子的小蛇,在我眼前一扭一扭跳躍著。
這時候,就聽見金子寒突然冷笑了一聲。
在這古怪黑暗的環境中,金子寒猛然冷笑一聲,嚇了我一跳,他提著火折子挨個查看了大鼎,看得很仔細,每看一個,就廢掉一個火折子,一直到了第五個,他站住不動了。
我一路看過去,發現前四個大鼎空蕩蕩的,除了堆了層爛泥,什麼都沒有,第五個大鼎上卻蒙著一層厚牛皮,那牛皮竟然還沒壞,我用手彈了彈,牛皮繃得很緊,像麵造型古怪的大鼓。
金子寒將牛皮挑開,一股奇臭無比的味道迎麵撲來,熏得我蹲在地上,差點吐出來,罵道:“這東西八成是古人的糞缸,趕緊蓋嚴實了。”金子寒毫不在意,將那張牛皮揭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牛皮兜朝我扔了過來,一下子把我蓋在下麵。我氣得直罵娘,慌忙扯下它,發現越急越扯不下來,最後終於扯下它,將它狠狠摔在地上,剛想大罵金子寒,突然卻愣住了:這張牛皮怎麼會這麼大,還那麼軟?
那張大的恐怖的牛皮,簡直像一個巨大的帳篷,牛皮內還黏著一層白花花的油脂,也不知道是什麼油脂,腥臭難聞,像在臭魚爛蝦中浸泡過一樣。這樣經年的老牛皮一般都很硬,這塊老皮子卻像小羊羔皮那麼柔軟,摸起來就像是撫摸一頭小羊。
這山洞中的東西都古裏古怪的,我也不敢多看,轉過身去,看見金子寒從鼎中撈出來了一個古樸的鐵盒子,鐵盒子打開,裏麵裝滿了黃澄澄的細沙,這種東西我小時候見過,這是金沙,淘金人淘盡黃沙後,得到的就是這樣的金沙。
我湊上去問:“這個盒子裏怎麼裝的是金沙?”
金子寒未回話,將盒子遞給我,繼續往前走。
我來不及多想,將盒子裏的金沙倒幹淨,壇子底下就出現了一塊溫潤的玉佩。那玉佩大約有拇指大小,雕成魚狀。我開始以為是一個玉佩,一摸,那東西溫溫的,質軟,像是一塊骨頭,但是骨頭又不可能有這樣透明的,像黃玉一般,看起來很像是琥珀。我聞了一下,那東西有股淡淡的腥氣,看來也是水裏的物件。
我覺得這東西有些邪乎,便又放了回去,隻仔細看那些金沙,想著那麼多的金沙,要是背回去,能給我爺爺打一個金煙袋。我四處找了找,沒東西盛金沙,急得隻抓頭皮。
金子寒這時回過頭看著我,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淡淡說了聲,用那塊牛皮裹住吧。
我左右看了看,沒什麼好法子,隻好忍住臭味,將金沙裹在那張臭牛皮中,包得嚴實了,牢牢係在了腰上。我安慰著自己,這金子本是濁臭之物,用這臭牛皮裹住,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我用臭牛皮裹好金沙,把盒子放回原處。金子寒走回來,看著我:“這幾塊玉佩,你不要?”
我揮揮手,說:“不要,不是什麼好東西。”
金子寒表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撿起來看都沒看,就收到了身上。
接著他又在大鼎中翻找了一會兒,又找出了八塊樣式古怪的玉器,也戴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