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1 / 2)

按規定,檢察院六點鍾下班。王彪處理完手頭工作,看了看表,超過四十五分,這對他,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他裝起手機,走出辦公室,正要鎖門,發現旁邊站著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神色慌張地看著他。王彪瞟了一眼,見老太太滿頭白發,衣衫爛縷,手裏還拄著一根拐棍,小女孩蓬頭垢麵,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看到身穿製服的王彪有點害怕,便把整個身子都躲在老太太後麵。王彪的心“咯噔”一下,肯定又是一個上訪者,他本想說讓他們明天上午再來,但又一想,這一老一少來一趟不容易,自己遲回一會家沒關係,不能讓老百姓滿懷希望而來,失望而去。便和氣地問:“你們找誰?”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反問:“你就是王檢察長吧?”

“是,我叫王彪。”老太太將右手的拐棍靠在樓道牆上,簡單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頭發,然後“卟嗵”一聲跪在地上。並拉了一下小女孩的手:“快跪下,快給你這個清官爺爺磕頭。”小女孩也順從地跪了下來。

王彪被這一老一小的舉動搞懵了。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上前一步扶住老太太的胳膊:“大娘,快起來,快起來,你這是幹什麼呀,不要這樣,有話咱們到屋裏說。”老太太仍是趴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道:“王檢察長,王青天,我老婆婆可是見到你了,你可要給我做主呀,你要再不做主,我這一家可就沒有活路了呀。”說完淚流滿麵地哭了起來。

王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們從地上拉起來,攙進辦公室,讓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又給她倒了一杯水:“大娘,有啥你就說吧,別著急,慢慢講。”老太太和大多數農村婦女一樣,說話沒有條理,絮絮叨叨,囉兒巴嗦,一句話能翻過來複過去說好幾遍,有時還打著手勢。王彪聽得很認真,一邊聽一邊還在紙上做著記錄。這已經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他費好大勁,才終於聽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個老太太叫任桂花,今年七十六歲,家住在城關鎮東河村。這個小女孩剛六歲半,是她的孫女,她們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不料去年正月禍從天降,三十三歲的兒子被酒後駕車的城關鎮副鎮長撞成重傷,後來下肢癱瘓。可惡的副鎮長連車都沒停,肇事後逃逸。為了給兒子療傷,她變賣了所有家產,並負債累累。兒媳看著臥床不起的丈夫治愈無望,同時不堪家庭重負,一年前離家出走了,剩下她們老的老,小的小,殘的殘,事情到現在也沒個結果。

王彪聽完後心情很久不能平靜。問:“你們當時向交警隊報案了沒有?”任桂花:“報了,他們還派人去看了現場。”王彪:“交警隊怎麼答複的?”任桂花:“交警隊的人說事故不是發生在公路上,是發生在大街上,不屬他們管,讓找派出所。”王彪:“你找了嗎?”任桂花:“找了。”王彪:“他們怎麼說。”任桂花:“他們說現在找不到車,沒法子處理。”王彪:“你後來還找過哪裏?”任桂花:“還找過縣政府,縣人大,他們讓我找信訪辦公室,信訪辦公室又讓我找法院。這樣找來找去都快兩年了,還是沒有人管。”她用衣服的下擺擦了擦流到臉上的老淚,接著說:“後來有人讓我找你,說你是咱安寧縣的王青天。我和孫女前邊來過幾回,看大門的不讓進。這回硬等到下班後,門衛上街買東西去了,我看見你的窗戶還亮著燈,就摸進來了。”王彪又是一陣心酸。他強忍著滿腔憤怒,問:“你後來找法院了沒有?”任桂花:“找了,他們說隻有原告,沒有被告,不能立案。”王彪:“你敢肯定是副鎮長開車撞的?”任桂花:“敢肯定,出事的時候,我家門口的牛二旦和王小五就在旁邊,他們親眼看見的,牛二旦認識這個副鎮長。”王彪:“這個副鎮長叫啥名字”?“叫李金海”。任桂花答。王彪:“牛二旦記住車牌號了沒有?”任桂花:“二旦說他開的是黑車,沒有牌子。”王彪又問:“牛二旦敢出來做證嗎?”任桂花:“我找過他幾回,他說要是別人他敢,可這回是副鎮長,而且這個副鎮長是趙家坪趙玉虎的小舅子,說啥他也不肯出來做證。”聽到這裏,王彪才完全搞清了這個案子為啥沒人敢管的真正原因。他吸了幾口煙,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然後對任桂花和藹地說:“大娘,你的情況我很同情,但是這個案子不歸檢察院管,還得去找法院。”一聽說讓找法院,老太太急了,連聲說:“不行,不行,王檢察長,你就可憐可憐我這老的老,小的小吧,法院我去過幾回了,他們辦案的人都不肯接我的狀子。我見你一回不容易,你王青天不能不管呀,你要不管,我這一家三口可就沒活路了。”說著又要給王彪下跪。

王彪趕快用雙手將她扶住,耐心地說:“大娘,你放心,你的事我管定了,並要管出個結果。但法律有規定,這種案子檢察院的確不能直接插手。這樣吧,我給法院的羅院長寫封信,你拿上我的信直接去找他,他肯定會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