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晉文公、秦穆公共圍鄭,以其無禮而附於楚,鄭大夫佚之狐言於鄭君曰:“若使燭之武見秦君,圍必解。”鄭君從之,召燭之武;使之,辭曰:“臣之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鄭君曰:“吾不能蚤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過也。然鄭亡,子亦有不利焉。”燭之武許諾。夜出見秦君曰:“秦晉圍鄭,鄭知亡矣,若亡鄭而有益於君,敢以煩執事。鄭在晉之東,秦在晉之西,越晉而取鄭,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晉。晉,秦之鄰也,鄰之強,君之憂也。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資糧,亦無所害。且君立晉君,晉君許君焦瑕,朝得入,夕設版而畫界焉,君之所知也。夫晉何厭之有,既東取鄭,又欲廣其西境,不闕秦將焉取之?闕秦而利晉,願君圖之。”秦君說,引兵而還。晉咎犯請擊之,文公曰:“不可,微夫人之力不能弊鄭,因人之力以弊,不仁;失其所與,不知;以亂易整,不武。吾其還矣。”亦去鄭,鄭圍遂解。燭之武可謂善謀,一言而存鄭安秦。鄭君不蚤用善謀,所以削國也,困而覺焉,所以得存。

楚靈王即位,欲為霸,五會諸侯,使椒舉如晉求諸侯。椒舉致命曰:“寡君使舉曰:君有惠,賜盟於宋。曰:‘晉、楚之從,交相見也。’

以歲之不易,寡人願結髈於二三君。使舉請間,君苟無四方之虞,則願假寵以請於諸侯。”晉君欲勿許。司馬侯曰:“不可。楚王方侈,天其或者欲盈其心,以厚其毒而降之罰,未可知也。其使能終,亦未可知也。唯天所相,不可與爭,況諸侯乎?若適淫虐,楚將棄之,吾誰與爭?”公曰:“晉有三不殆,其何敵之有?國險而多馬,齊、楚多難,有是三者,何向而不濟?”對曰:“恃馬與險,而虞鄰之難,是三殆也。四嶽三塗,陽城大室,荊山終南,九州之險也,是不一姓,冀之北土,馬之所生也,無興國焉。恃險與馬,不足以為固也,從古以然,是先王務德音以亨神人,不聞其務險與馬也,鄰國之難不可虞也。或多難以固其國,或無難以喪其國,失其守宇,若何虞難?齊有仲孫之難而獲桓公,至今賴之;晉有裏克之難而獲文公,是以為盟主。衛、邢無難,狄亦喪之,故人之難不可虞也。特此三者而不修政德,亡於不暇,有何能濟,君其許之。紂作淫虐,文王惠和,殷是以靊,周是以興,夫豈爭諸侯哉?”乃許楚靈王,遂為申之會,與諸侯伐吳,起章華之台,為幹溪之役,百姓罷勞怨懟於下,群臣倍畔於上,公子棄疾作亂,靈王亡逃,卒死於野。故曰:“晉不頓一戟,而楚人自亡。”司馬侯之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