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竟是老夫子當麵,晚輩有禮了!今日能見夫子真容,足慰平生矣!”霍光對著老者莊重一拜,言語也是無盡的推崇。
“安陽侯嚴重了,老夫隻是虛長些年歲,安陽侯學貫古今,出將入相,乃是古今少有的奇才!”老者顫巍巍的起身,他一動身旁就有內侍上前攙扶,而後對霍光還了一禮,言語對霍光也是推崇備至。
這老者正是被後世尊稱為董子的董仲舒,一個沒有官職沒有爵位,卻每逢大事必然會被漢武帝垂詢的人。這是一個不在朝堂,卻能夠一言而定天下大勢的存在。
霍光確實很意外,漢武帝封禪竟然將這個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夫子請到了泰山來。
“這次朕請董夫子過來,主要還是為了這封禪之事,大典之期將至,一些細則還需董夫子親自把關啊!”漢武帝對董仲舒也是推崇備至,對於封禪泰山這件事可以說是漢武帝一生中最看重的。
“能為陛下分憂,能為社稷盡綿薄之力,乃是草民之福!”董仲舒恭敬的對著漢武帝一拜,他是一個特別注重倫理綱常,君臣父子關係的人,一言一行都恪守著做臣子的本分。
“稍後朕為老夫子在行宮備了晚宴,安陽侯你來作陪,現在咱們聽聽老夫子這幾年新做的學文吧!”漢武帝笑眯眯的說道,將霍光和一眾重臣請來明堂,就是來聽董仲舒講學文的。
不過到了董仲舒和明堂眾人的身份,這種講學也就是董仲舒拿出這幾年新著的辭賦文章,讓明堂中人品評,而後提出一些新的觀點,讓眾人各抒己見。
董仲舒當世第一大儒,又是四朝元老,所作辭賦文章自然不凡。不過霍光對這些還真不是太懂,更多的時候就是聽著其他人品評,他最多就是說上幾句好,很好之類的敷衍之言。
而後麵到了論道環節,霍光就完全不想插嘴了。因為董仲舒所言皆是推崇君權神授,將神權、君權、父權、夫權聯係在一起,形成了一套係統的帝製神權學說。
霍光對這些並不是特別認同,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在當下社會,這一套儒學體係確實對皇權統治有非常積極的意義。而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又必須要一個穩定的社會環境,不管這個環境是奴隸製、封建製、還是其它什麼製度!
“安陽侯似乎有什麼獨到的見解,不知可否與我等分享一番?”論道已近尾聲,董仲舒突然盯著霍光說道,他一臉笑意,似乎還向霍光投來了鼓勵的眼神。
霍光微微一愣,有些尷尬的笑了一下,不得不說道:“晚輩才疏學淺,論治國方略怎及朝中諸公,隻是晚輩覺得,無論是行軍作戰,還是治理一地一城,都應因地製宜,因人而異吧?”
“哦......好一個因地製宜因人而異。安陽侯字字珠璣,卻是看到了常人所不及之處啊!”董仲舒雙目一亮,瞬間身軀都比開始直了不少,霍光的一句話似乎也讓他想到了許多曾經不曾思考過的地方。
如今的儒學思想雖然已經在向維護皇權統治靠攏,但是這套完整的體係畢竟還在形成的初期,有些地方董仲舒都沒有考慮全麵,一些不夠完善的地方肯定存在。霍光的無心之言,卻讓董仲舒的眼界又開闊了幾分。
總的來說明堂論道是成功的,最終也是在歡快熱烈的氣氛中結束。無論是董仲舒還是諸位重臣都覺得獲益匪淺大有收獲,當幾位重臣紛紛告退,漢武帝帶著董仲舒和霍光前往行宮賜宴的時候,霍光知道真正的重頭戲現在才開始。
明堂論道更像是一場形式,形同一個迎接董仲舒的禮儀,而那些真正核心的問題,或者說漢武帝請來董仲舒的真正用意,還是在這個隻有他們三人的小型宴會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漢武帝放下箸子,拿起案幾上已經用溫水浸濕的錦帕,輕輕的擦拭了嘴角和手掌。看到漢武帝的這個動作,董仲舒與霍光也都默契的做出了同樣的動作,他們都清楚漢武帝要開始了.....
“當年大漢諸侯勢大,而朝廷勢弱,夫子為朕提出了推恩一令,自此諸王再無威脅。夫子不喜名利便讓主父偃上書,但夫子之恩,朕銘記五內。今有一困惑讓朕寢食難安,還請夫子教我!”
漢武帝沒有任何委婉,直接開門見山,起身對著董仲舒一拜,這一禮如弟子一般,此刻的漢武帝仿佛一個學生,正虛心的請教自己的老師,而言辭之中甚至帶著微微的哀求!
霍光一瞬間心神巨震,不是因為漢武帝的表現,而是因為漢武帝前半句話。那一直被霍光視為千古第一陽謀的‘推恩令’竟然不是出自主父偃之手,而是眼前這位董子董仲舒的手筆。
漢武帝有一困惑寢食難安......還要讓董仲舒來指教......
霍光隱隱間覺得似乎大漢將會有什麼不得了的大事要發生了,但自己今日不是有幸要見證這一切,而是又一次被漢武帝下了套。
亦如當年的主父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