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司令要求,政治部明天給上級電話報告:“據初步調查,捷舟可能將宣傳部一台收音機占為己有,詳情待報。”
夜裏,幹事靳寶柳給捷舟打電話說:“科長!”他一直難改多年前的老稱呼,捷舟聽到,也覺得特別親切。
聽完靳寶柳介紹的情況後,捷舟說:“我離開宣傳部時,還沒有這個收音機呢!”
靳寶柳說:“明天,他們一個電話,就把你的前程毀了。幹脆,我去找部長說,收音機被我拿走了。”
“不行!”捷舟斬釘截鐵地說,“沒拿就是沒拿,不能做違心的事。”
這時,郭科長被部長找到辦公室,研究明天給上級的電話彙報稿。郭科長找不到電話彙報記錄本,抽過一把椅子,站上去,從書櫃頂上找,一用力,把櫃架上的一排書碰下來幾本。他一下愣了,原來,收音機就在兩排書中間夾著,可能是哪個幹部粗心,放到了書的空隙上,掉下去了。事情很快報到易司令那裏,他隻好同意不再說收音機的事,要求向上級報告,事情還在查。
上級催促說:“這麼點事,兩個月了,還查不清?再找不出問題,我們可就討論了。”
過了一周,上級準備開黨委會,捷舟任命的議題又列了上去,甄玉望等人著急地商量,孟昭方出點子說:“上次三封信就查了近三個月,我們組織人多寫點,等的時間會更長,贏得了時間,便贏得了想辦法的機會。”很快,一封封群眾來信發到上級那兒:有反映捷舟散布反動言論的,有反映捷舟搞過弄虛作假的,有反映捷舟損公肥私的……
捷舟在盛豐沒什麼熟人,聽不到消息,靖西指揮部的信息反而靈通,晚上,熟人電話不斷,陸陸續續把這方麵的傳言告訴他。上級對這些信將信將疑,任命的事遲遲沒有動靜。
甄玉望等人似乎受到了鼓舞,組織人持續不斷地寫起來……
靳寶柳在電話中提醒捷舟:“趕快到上級領導那裏解釋一下,否則,他們的目的真能達到。”
捷舟隻能無奈地搖搖頭。
情況一天緊似一天,考慮到靖西指揮部領導班子團結問題,上級決定調走華政委,華西指揮部林鬱政委接任。
周末中午,給政委當過秘書的閔慶東來電話告訴捷舟:“政委調走了,林政委還沒到,有人反映,政委原來的保衛幹事三年前曾插手過親戚當兵的事,現在,黨委決定,讓他停職檢查。我被暗中劃成政委的人,調到寧海昌洛駐軍去……”
電話剛放下,又響了起來,湯懷恩在電話裏說:“聽說我已被劃成你的人,近日,要對我的工作重新安排。”
“不能牽連那麼多人!我同你們隻是工作關係,怎能劃成我的人呢?”捷舟氣憤地說。
窗外雪花紛飛,捷舟望著室外一片雪白,百思不得其解。他信步走到街上,漫無目的地在雪地上走著、思考著。
在街口,一群人簇擁著去電影院,他也裹在人群中湧了進去,這天放映的是《長征》。五次反“圍剿”前後,黨內鬥爭的鏡頭映入眼簾,使捷舟憶起了那段曆史,那真是一個正確與錯誤、“左”傾與求實、公心與私心相互交鋒的時刻啊!“左”傾冒險主義的盲動,堅持正確路線者的抗爭,各種私欲的驅使,令倒在極“左”槍口下的幹部,甚至比戰場上的還多。
他走出放映廳,望著滿天飛雪,想到“反右”、“大躍進”、“十年動亂”,深深感到,在我們黨經曆的這些曲折中,同樣,既有建設思路的探索,“左”與右、對與錯的鬥爭,也有個人的名利地位、榮辱進退、恩怨好惡等私心雜念的幹擾摻和,新社會是從舊社會脫胎出來的,舊的思想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黨的健康肌體,出現這些問題,一點也不奇怪。想到這裏,捷舟有些釋然。
一個人影從對麵走來,是靳寶柳,他以母親有病、回去探望的名義,請了個假,專門來找捷舟。雪地裏,他向捷舟介紹了靖西指揮部近來的情況,不無憂慮地說:“我已被懷疑為你的人了,我們經曆了那麼多運動,為什麼不總結教訓,黨內還出現這樣的問題呢?”
“剛才,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原因是不是這樣引起的呢?”捷舟說,“我們黨剛剛從‘左’的環境中走出來,現在,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人們的思想覺悟還沒有極大提高,有的黨員組織上入了黨,思想上並沒完全入黨,公與私、‘左’與右、對與錯的思想碰撞,在黨內還會長期存在下去。列寧曾經講過,資產階級可以被打倒,埋進棺材,但是,他的思想還會散發著臭氣,無時無刻不在毒害著我們。”
“說的也是。”靳寶柳接過話題,“但是,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啊?已有人動員我給你寫黑信了,聽說他們動員了不少人呢!這種亂七八糟的匿名信搞下去,你會在劫難逃,我們也跟著遭殃啊!快想個辦法吧,最好是向領導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