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那結結巴巴的聲音就知道是慶雲跟來了。我心想就不等他,他就故意把“小王”和“哈巴”串在一起大叫。我和哈巴無可奈何地對望著。
慶雲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埋怨道:“你們出去玩,為什麼不叫我一起去?”搞了半天,倒是我們的錯了!我覺得慶雲好討厭,充當“電燈泡”還理直氣壯的。可我和哈巴暫時還是“地下工作者”,對慶雲也無可奈何!
一路上,慶雲興高采烈地說個沒完。我和哈巴一言不發,如同是一對被押解的囚徒。到了碧石渡,我推說沒有我要的米壇子,約哈巴陪我去鄂城縣買。我故意不理睬慶雲,希望他知趣一點,不要像個跟屁蟲似的!
誰知他仍自告奮勇地說:“我,我也去!我最會,會選壇子了!”我和哈巴在灣裏是公認的聰明人,起碼我倆比慶雲要伶牙俐齒多了,可要對付慶雲,我們的智商還真不怎麼樣!他隨便將我們一軍,我們就無條件投降了。
這時我發現馬路邊停了一輛解放牌汽車,車頭朝著鄂城方向。司機正下車買煙,我一臉燦爛的笑容迎上前去,求司機帶我去鄂城。司機也是個爽快的人,便痛快地答應了。我一爬上車就喊:“哈巴,快來,快上來!這車去鄂城,隻能坐兩個人……”
哈巴像《林海雪原》中的楊子榮一樣,矯健地跳上駕駛室。司機正要開車,卻從反光鏡裏看見還有一個人往車廂上爬,司機板著臉嗬斥他下去。他笑嘻嘻地說:“我,我,我跟他,他們是一個灣子的……”
司機回過頭來用狐疑的眼光望著我,哈巴拚命地擺手,我也真想回答“不認識”,可是甩開慶雲後,不知他又會出什麼損招兒,隻好對著司機口是心非地胡亂點著頭。那一天我和哈巴怎麼都擺脫不了慶雲,哈巴一直哭喪著臉,這讓慶雲覺得很開心!如果那天他真的成心在我和哈巴之間設障礙,那麼,他已經成功了!
四
哈巴又約我去程潮看夜場電影,我也不問是什麼影片便一口答應了。因為我明白看電影隻是借口,我們倆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哈巴先潛藏到村外的桐子樹下等我,我過半小時再去與他彙合。
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地問問哈巴到底是怎麼想的!我不動聲色地走出村子,然後四下看看,確定無人跟蹤後,才放心大膽地跑向桐子樹。我一口氣跑到哈巴身邊,哈巴高興極了,我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突然,一個聲音又像炸雷一樣響起:“哈,哈巴!等等我!小,小,小王!等,等我……”哈巴鐵青著臉,牙齒咬得咯咯響。我也氣得渾身發抖,可對付這個“貌不驚人”的慶雲,我和哈巴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隻有乖乖地等著這個“第三者”。慶雲照例理直氣壯地埋怨我和哈巴“為什麼不約我一起去玩”,而我們照例無詞以對!這可真是:我和哈巴“道高一尺”,慶雲就“魔高一丈”啊!
由於我和哈巴之間硬生生地插進一個“第三者”,我們什麼話都不想說也不能說了。到了程潮鐵礦電影院,由於我們去晚了,哈巴隻買到兩張站票,一毛錢一張的票也難不倒我們的慶雲同誌,他馬上跑去補了一張票。
哈巴想甩開慶雲,便拉著我去買甘蔗,慶雲便搶著削皮並自作主張地砍成了三節,他留下根部給自己,中間一段給了我,梢子給哈巴。現在回想起來,哈巴還真是很可憐啊!
我們三人向檢票口走去,哈巴往前衝,我緊隨其後。慶雲寸步不離並裝著無意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把他的手推開,瞧他的神色一點兒都不難為情!他總是一副誌在必得的神態。我和哈巴瞻前顧後,他才能乘虛而入,讓我們的陣腳大亂,每一次與慶雲的“短兵相接”,我和哈巴連招架之力都沒有!
那一天正放映《列寧在1918》,我和哈巴四目相對,無心理會瓦希裏那句經典台詞“麵包會有的”。
那時,這句話在知青中特別流行,隻要有邁不過去的坎兒,就常念叨這句:“麵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說來也怪,如同阿Q的精神勝利法,這讓我們千萬知青在黑暗裏看到了曙光!也許正是這種力量,我才能堅持了8年,熬到了回城的那一天!
慶雲很少看電影,看著看著就入了迷。哈巴假意說他的手表托子掉了(全灣青年就他有手表,可見他家生活條件不錯),便蹲下去“找”,當然,我也會意地蹲下去。哈巴對我使個眼色,趁著慶雲不留神,我和哈巴便偷偷地溜出電影院,撒開腿就跑,可後麵又傳來結結巴巴的高呼聲:“哈,哈,哈巴!等,等我!小,小王,等,等我!”
有一天,我和哈巴、紹群等人一起去挑塘泥。我買的扁擔又長又硬,竹筐又大又深。哈巴一看就說:“你一個女知青用這樣的筐子挑‘公家的擔子’很吃虧!”我當時完全是個“二百五”,並不理解哈巴的意思,心想:大竹筐小竹筐一樣的價錢,那就選個大的吧!長篇擔短篇擔一樣的價錢,那就選一個長的吧!我還以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呢,完全沒考慮我這個身子骨能不能應付這個“龐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