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時代的呐喊我要回城1(1 / 3)

幾個月後,餘海堂回來了,說可以在老下陸給我找點臨時工的工作。我心想,做點事弄點現錢也好呀,於是,餘海堂就把我介紹到一個建築隊去挑灰桶。因為是冬天,我怕露天做事冷,特地穿了一雙新做的棉鞋,換了一套做苦力的行頭,雄赳赳氣昂昂地奔赴建築工地。

包工頭是一個50歲左右的男人,很和氣。他吩咐我與另一個高個子的女人去抬水泥,我當然是一切行動聽指揮,挽起袖子就幹。不承想,這其中也有竅門,要先下手為強:首先要搶著把自己的這一頭抬高一些,那麼水泥的重量就會一大半落在低的一方了。除非你的勁大,能一口氣擺平,不然就寸步難行。書卷氣十足的我哪懂這些,折騰了半天,水泥袋口都快抓破了,那袋水泥也沒挪地方。

包工頭隻好叫我去攉混凝土,就是用人工把水泥、石子、沙子按一定比例攪拌在一起。這事安排了四個人,一個人灑水,另外三個人用鐵鍬圍著一大堆水泥你追我趕地攪拌著。說來真是慚愧,別人都是粗胳膊粗腿,幹這種純體力活簡直是得心應手,輪到我上場,拿著一把鐵鍬怎麼都找不到縫隙,可形勢逼人,我隻好拿著鍬練起了刺殺。

我惶恐極了,包工頭見我滿頭大汗,臉紅脖子粗的樣兒,出於憐憫又給我換工種:拿著橡皮水管專門往水泥堆上灑水,我心想:這個工作輕鬆,一定能幹好!

我馬上接過包工頭遞來的橡皮水管,沒想到水壓非常大,我一下子握不住,出其不意地鏢了包工頭一身水,自己也鬧個滿臉花。然後又被人催促著慌不擇路,把一雙新棉鞋踩得又是泥又是水,每走一步都會“呱唧”一下。

我的腳開始痛,後來就麻木了。我試探著問包工頭能不能給我再換個工種,包工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腳手架,對我說:“挑擔子,上高空,你行嗎?”

我低頭看了看那一擔灰桶不過50斤,抬頭看了看那“高空”不過二層樓高,我想我一定能行!於是我挑著滿滿的一擔混凝土上了很寬的跳板。

這時包工頭已沒心思幹別的了,張著嘴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到了頂上,就要左轉彎,腳手架上稀稀拉拉地擱著幾塊劣質竹跳板,像彈簧一樣,一走上去就“吱吱”作響,隨時可以掉下去。我用右肩挑著擔子靠牆走,由於是左轉彎,就騰不出手來扶牆。我看前麵的人這時都改用左肩挑擔子,隻好效仿一下,誰知道那兩隻灰桶一上左肩就像打秋千一樣晃個不停,差一點兒就把我給晃到下麵去。

這時候,已不容我多想,後續部隊已源源不斷地上來,堵住了我的退路。我不敢朝下看,滿地的亂磚石、破釘板,掉下去不死也得殘。我也不敢前進,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放下灰桶,抱著扁擔,像跳芭蕾舞一樣踮起腳尖,把身子緊緊地貼在牆上,騰出麵前的跳板讓別人繼續前進。

所有的人都死氣沉沉地從我身旁艱難地通過,我一直閉著眼睛,不敢去看他們的臉。我不知他們會不會恨死我了,反正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這一幕。這時的我已顧不上羞愧,巨大的恐懼讓我不住地顫抖。因為又多出來我的體重和灰桶,再有人從我麵前邁過時,那劣質的跳板已被踩得彎得如同一張弓,它離開腳手架便是在分秒之間。

最後一個過去的人又轉身回來把我的兩隻灰桶拿去倒掉,再把空桶遞給我。我不敢挑著,隻有提著桶,抱著扁擔,灰溜溜地回到地麵。

這次不用我開口,包工頭立即給我換了個工種:“你去拖瓜米石吧,我不催你,但你得保證不誤我的事!”

我馬上奔赴我的新崗位,因為我必須在一刻鍾內把30米以外的瓜米石鏟滿一板車,再一個人拖到剛才攪拌混凝土的地方倒掉。

我拖著空板車來到石頭堆前,飛快地去鏟那些石子,大有將功折罪的意思。手上很快就打起了泡,泡又破了,我咬著牙硬挺著。一刻鍾很快就過去了,隻鏟了大半車石子。包工頭已在大叫:“瓜米石為什麼還沒拖來啊?”

我一麵應著,一麵去拖那板車,馬上發現了幾個問題:車胎沒氣;差一根繩子掛在肩上幫著用力;空車來時是下坡,滿車回拖時反而是上坡;手上全是血泡,因疼痛不敢握緊車把。

正在萬般無奈的時候,我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擁著向前跑,我定下腳來看後麵,竟看見餘海堂帶著一臉得意的笑,站在我麵前。他以為他的突然出現又恰好幫了我一把,我會很感激他吧!

我一看見他立刻悲從中來,所有的委屈都爆發了:假如不是被他騙婚,我怎麼可能淪落到如此地步?我必須另謀出路!我把板車一扔,讓它愛上哪就上哪,然後大哭著逃離了工地。

當天晚上,我邊哭邊對餘海堂發出最後通牒,立即解決我的工作問題。要麼招工回城,要麼到餘山下小學教書。如果他不能滿足我其中之一,我立即到鄂城縣知青辦去絕食,不但要離婚,還要追究他騙婚的責任。

餘海堂看著我下了離婚的決心,便決定退讓一步,同意我去大隊的小學教書。當時他有兩個有利條件:學校正要增加四個民辦老師,他的堂哥海舟又是大隊幹部。

因為我是下放知青,大隊書記餘桂華還是特別照顧了這一點,首先把我定了下來。就這樣,我在1972年春到了餘山下小學,走上了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