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劉家鐵鋪的一個師傅敲著大鑼,扯著嗓子喊道:“柳南街劉家鐵鋪公子滿月,派饅頭啦……”米崽汗流浹背地拉著一輛大板車,板車上的蒸籠中熱氣騰騰,一掀開排得整整齊齊的白麵饅頭讓人不由流口水,板車後一麵“劉”字大旗迎風招展。街上的人站住,詫異地看著這輛與眾不同的板車,如今非災非難,竟然有人布施,而且還是上好的白麵饅頭不是稀粥白飯,一時間沒人敢上前。“咣咣咣……”師傅把大鑼敲得更響了:“一人兩個,來晚了就沒有了……”幾個乞丐試探性地上前,果真一人分到兩個饅頭,眾人才相信天上真的會掉下饅頭。北岸碼頭邊,一群麻包佬或躺或靠,橫七豎八地分布在貨場上,幾個精力充沛的麻包佬在一邊用石子玩起了賭博,為了出千問題突然吵了起來。“屌丫咪!吵什麼吵?”一個正躺在板車上小睡的麻包佬被吵得火起,一把抓掉蓋在臉上的草帽扔到地下,站起來大步流星地朝那群賭博的家夥走過去。
剛才還粗脖子紅臉的幾個家夥一下鴉雀無聲,半晌一個麻包佬才怯生生說了一句:“崇山哥,這個無聊玩幾把……”“屌丫咪!玩玩玩!就曉得玩!我們三天沒有開工了!飯都沒得吃我看你玩!”葉崇山一腳把賭博的石子和竹筒踢進了柳江,轉身又回到板車上蓋上草帽睡覺,幾個麻包佬看到葉崇山發那麼大火,麵麵相覷大氣不敢出。葉崇山十四歲開始跟隨二叔從山裏走出來後,一直都在車站碼頭扛大包賣苦力,一眨眼十幾年過去了,二叔早已駕鶴西去,葉崇山也從少年長成一個一米七五的高頭大漢,這個身高在普遍體格矮小的廣西來說已經是鶴立雞群了。
北岸碼頭是廣西的重要內河港口,自然也吸引不少麻包佬來討生活,跑碼頭不是光有一身蠻力就可以了,有蠻力找不到飯吃的人大把,於是這些跑碼頭扛大包的苦力們自發地組成了幫派,例如葉崇山這些客家佬自成一派,除了客家麻包佬,還有壯古佬、山瑤佬、水瑤佬⑧的幫派,為了搶活自然是少不了摩擦,爭吵那是家常便飯,械鬥也是隔三岔五,在身材普遍不超過一米六五的廣西人麵前葉崇山這個身材很有威懾力,往往葉崇山大步流星地走到挑事者麵前,對方就立刻矮了半截,低眉順眼地退到一邊,若還有不自量力者,葉崇山大手一把抓住提起來就扔到一邊,北岸碼頭被葉崇山扔過的壯古佬、山瑤佬、水瑤佬少說也百把個,葉崇山的記錄是在一場械鬥中連續將二十三個山瑤佬扔進了柳江裏,自恃身高力大的葉崇山從來不喜歡帶著棍子去打架,從來都是大手一抓一扔搞定,自然而然地,葉崇山也就成為客家麻包佬的領頭。
葉崇山不愛說話,平時幫派裏的雞毛蒜皮的事情也不愛去管,除非自己人被欺負了才會出頭,今天發那麼大的火是有原因的--前兩天一個媒人給葉崇山介紹一門親事,結果女方一聽說是北岸碼頭的麻包佬,二話不說就回絕了,快奔到三十歲的葉崇山本來的無限憧憬被兜頭澆下一盆冰水,這兩天不知道怎麼回事,連船都跟他過不去,兩天來碼頭邊就靠了三艘船,活還都被壯古佬那幫家夥搶了去,扛大包就是手停口就停的工作,三天分文未入,葉崇山當然火大。剛剛想進入夢鄉的葉崇山被一陣“咣咣咣”的鑼聲又吵醒了,葉崇山一個鯉魚打挺從板車上蹦了起來,豈料板車輪子沒有塞穩,站立不穩的葉崇山哐當一下結實地摔到了地上,顧不得疼痛的葉崇山從地上彈了起來:“屌丫咪……哪個又來搞事?”對在碼頭討生活的麻包佬而言,鑼聲就是警報,意味著又準備要有一場或大或小的戰鬥發生了,不多時,山瑤佬、水瑤佬、壯古佬和葉崇山率領的客家佬們,手上拎著五花八門的武器朝鑼聲響處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