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春,1月14日。
胡楚元的忍耐確實是到了極限,從1893年開始,被壓製了多年的陝甘寧和新疆地區就變得煩躁不安,不斷湧現新的兵亂風波。
霍城、伊犁、庫爾勒、喀什都是多事之地,從1893年開始就不停爆發分裂暴亂,在中英盟約逐漸成形的這幾年間,俄國人也突然加大了對新疆分裂勢力的支持。
甘軍董福祥在庫爾勒、伊犁之間疲於奔命,殺死的叛黨多達數萬人,損耗軍餉更不少,卻一直沒有收到真正的成效,最近更是接連遭受重創,丟失了整個伊犁、阿克蘇和烏蘇地區,使得叛軍重新建立起新的葉爾羌汗國。
不得已,胡楚元決定親自去一趟新疆。
他就是要看看,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乘坐火車,胡楚元一路向西而去,也一直在注視著鐵路周邊的風景。
數據可以展示中國正在變得更為強大,可當你離開沿海東部,進入山西、寧夏、甘肅、陝西……哪怕是在北京老城裏,你也會發現中國並沒有改變,它依然是那個落後愚昧、保守僵化、陳舊腐朽的封建王朝,而且是一個奴化的封疆王朝。
幾億漢人還留著讓世界列強嘲笑成“豬尾巴”的辮子,髒兮兮的,沒有文化,不識字,女人還纏著顯得變態和醜惡的小腳,大多數的人還穿著破舊的衣衫,在田地裏刨著地,甚至是在種大煙。
沿街,隨處可以看土煙館。
人們瘦巴巴的,眼睛裏沒有一點希望的光芒,愚昧無知,既不知道未來在哪裏,也不知道中國是什麼,甚至連漢人是什麼都已經忘記。
幾百年過去了,他們依然將自己視作被滿人踩在腳底板的奴隸,任人宰割。
他們並不知道,滿人的勢力早已基本退出了北京城和中國絕大多數的地方,隻有在榮祿掌管的東三省才能發現他們曾經的地位。
中國正在改變,但這個速度還是太慢,慢的不是經濟,而是人們的思想。
乘坐火車穿過內陸和西北的這些省份,胡楚元才愈加意識到這一點,在發展了二十年的江南六省,人們富的家家都用瓷碗瓷碟,用鋁盆、錫盆、銅盆、搪瓷盆,穿著精紡布做成衣裳,用的是上海的香皂、牙膏和肥皂,吃的是山東的花生油,東北的豆油,兩廣的精糖,住的都是樓房。
二十年的教育扶持培育百餘萬的知識青年,數萬名留學生,在沿海,他們正影響著一切,改變著一切,可是,隻看到內地,你才會明白中國並沒有變。
或許,這也是是世界並不將中國複蘇當作一件大事的原因。
日本人、俄國人、法國人都相信中國遲早會分裂成幾個國家,江南和其他地區總是格格不入,新疆、蒙古、東北、西藏、雲南、廣西都不屬於漢人,終究會分裂的,一定會分裂的,肯定會分裂的,即使眼前不分裂,他們也有辦法加快這種分裂。
胡楚元想,你們就慢慢幻想吧。
胡楚元就在火車上辦公,他到了哪一站,稍微停留半個小時,就立刻會有新的報告通過電報網絡傳送過來,樞密院的佐領章京孫綜源擔任臨時的總秘書官,負責統管這些報告和行政公文的彙集、分析工作。
在1886年丙戌科進士中,胡楚元最看好謝元麒、楊士鑲、孫綜源、李錫齡、丁秉乾、陳夔龍、宋育仁、徐世昌八人,對他們的栽培也最為重視。
當然,這些人也都是胡黨中的胡黨,心腹中的心腹。
在蘭州站稍作停留後,孫綜源就將新的報告都提交過來,有來自機密總局,有來自陸軍部的,有來自新疆的,也有來自總理府內政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