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的元旦對胡楚元注定是一個很特殊的日期,這一天,當英國首相丘吉爾發表了讓整個大西洋聯盟為之振奮的“解決一切問題”的演講後,他就知道自己一直提防的,或者說是他一手締造的這場第二次世界大戰注定就要爆發了。
德國的發展和咄咄逼人的氣勢已經到了大西洋聯盟所能容忍的底線。
同樣是這一天,總統府的李開鄴給胡楚元轉送了一份絕密電報——德國決定用軍事行動回收洛林地區,並已經開始實施,預計會在1939年4月份發出對法國的最後通牒。
注定就是這樣了嗎?
拿到電報後,胡楚元將胡維棠喊道自己的房間,將情報拿給他看,問道:“維棠,以你對德國方麵的了解,你認為他們會拖延自己的決定嗎?”
胡維棠謹慎的看著情報,思索了良久後才答道:“父親,我認為德國人不會再讓步了,某種程度上,他們就像是遠東戰爭的日本,有點故意要將我們拖入戰爭的想法。”
胡楚元默默的歎息一聲,道:“你讓李開鄴給德國人回信,措辭強硬一些,要求他們盡量以此為條件和大西洋聯盟繼續磋商,拖延,必須再給我們半年時間!”
胡維棠點著頭道:“是。”
頓了一下,他又問道:“父親,還有其他要吩咐的嗎?”
胡楚元慎重的想了想,道:“讓湯壽潛準備一下行程,我想去一趟福州看看新西伯利亞級航母的建造情況……是時候了,也該去福州再看一眼,以後恐怕就沒有多少機會了!”
胡維棠道:“知道了,父親!”
應承之後,胡維棠轉身離開胡楚元的大書房。
看著自己的兒子快步離去,胡楚元驀然的歎息一聲,他對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有著一種難以釋懷的疑慮,在他漫長的人生中,他總是在巧妙的利用曆史必然的發展趨勢,而這一次是他唯一的逆勢而上,因為他確實沒有選擇的餘地。
中國已經發展到了這樣的一個地步,這是人們無法預測到的,甚至也是胡楚元最初所沒有預估到了。
事實證明,他過去幾十年的隱忍是正確的,假如他從一開始沒有選擇保護中國的傳統農產業優勢,沒有去選擇保護江南手工業的優勢,沒有去保護中國的絲茶業,中國就不會有這一天。
假如他一開始就選擇激烈的反抗滿清朝廷,而不是像過去那樣逐步蠶食滿清的根基;假如他一開始的選擇不是利用晚清統一而穩定的局麵發展經濟、教育和科技,中國就不會有這一天。
一切都已經如此,現在的中國已然強大到了這樣的地步,為了追求更大的利益,中國就必然要和歐洲傳統列強分庭抗禮。
這一點,胡楚元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就已經預料到了,所以,他才不顧英法美的反對,固執己見的甚至不惜放棄一部分既得利益也要保存德國的實力和基礎,這一切都是為了今天。
即便有一個更強的德國做盟友,即便有整個亞歐同盟做為大基礎,即便有烏克蘭、波蘭、波斯這樣的二流國家可以在局部給予重要的援助,胡楚元依然是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擔憂。
因為他確實是輸不起,如果中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戰敗,中國過去幾十年的收獲都將化為烏有,阜康財團在過去幾十年的累積也將化為烏有。
這不僅是中德挑戰傳統世界列強局麵的爭霸戰,也是阜康財團和歐美財團的決戰。
因為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勝利,羅斯柴爾德家族依然在歐洲擁有強大的影響力,而在美國,理查德-梅隆不僅是新上任的美國財長,也依然是美國財團中的領袖人物。
在美洲市場,阜康財團和美國多個財團的競爭已經白熱化到不可能休戰的地步。
這場戰爭必須要贏下來,哪怕要為此付出不可想象的代價!
這就是胡楚元的心聲。
他已經很老,臉上早已有了灰黑色的老年斑,雙手滿是皺紋,多年堅持鍛煉卻讓他還有著很不錯的身體,依然是健康的,有一口好牙,胃口也不錯,每天還能堅持12分鍾的長跑,打半個小時的八卦掌。
他的心或許已經安於現狀,渴求最後的寧靜,但也絕對不容失敗。
這是他近乎完美的人生,在生命的最後階段,他無法接受失敗,本該安於退休的他在這嚴酷的局勢逼迫前,終於忍不住的想要再次站出來,支撐著中國走向巔峰的最後一段路程。
他想,如果他真的能做到,那他就可以放心的死去了。
在資政園裏沉默了四年之久,此次的福州南巡或許就是他在中國政壇上複出的一個跡象,或許也將是他最後的一次複出。
一個星期後,1939年1月7日,胡楚元在三子胡維棠和老秘書官湯壽潛的陪同下秘密抵達福州。
五十年。
半個世紀過去了,做為開啟中國工業現代化的窗口城市,此時的福州早已成了世界上最為繁華的大都會,這裏依然是中國海軍的中心地區,負責中國海軍整體裝備規劃、研製、設計和進出口事務的中國船政還是設置在這裏,中國海軍大學、中國船政海洋大學、中國船舶工程學院也一直設在這裏。
胡楚元乘坐專列抵達福州,然後乘車抵達中國船政,從海軍總參謀長的位置上退休的薩鎮冰、海軍新任總參謀長劉鳴歧、中國船政總監政潘兆清都在船政的大門外守候著。
劉鳴岐是胡楚元親自點的人。
這個時期的中國海陸空三軍都是名將如雲,很多非常優秀的人都沒有機會冒出來,劉鳴岐就差點冒不出來,後來是薩鎮冰在參謀部發現這個人的才能很獨特,這才推薦給胡楚元接替黃鍾瑛擔任身邊的海軍參謀,這才逐步從海軍將領中脫穎而出。
劉鳴岐最大的特點就是記憶力超強,堪稱是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各國的海軍情報隻要看一遍就能牢牢的記在腦袋裏,在實際的指揮作戰中,他也能夠充分運用各種知識做到籌備完善,萬無一失。
看到已經是海軍上將軍銜的劉鳴岐時,胡楚元稍稍是有點意外的,不由得多看他一眼才慢慢的從車裏走出來,和劉鳴岐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劉鳴岐畢恭畢敬的答道:“主席都已至此,學生豈敢不至?”
胡楚元不動聲色的微微頷首,上前幾步和薩鎮冰握著手,相互拍了拍肩膀,海軍昔日的五大上將葉富、呂瀚、鄧世昌、林永升、葉祖珪都已逝去,將星損落,如今的海軍隻剩下薩鎮冰這位老上將。
中國的軍銜中不設元帥,最高隻有上將,隻是對特別的功勳將領才會授予五顆星的特殊加授,隨著老的五大上將的離去,薩鎮冰也是海軍最後的五星上將。
這並不代表中國海軍就後繼無人,恰恰相反,在劉鳴岐這一帶尚有林喬椿、鄭大濂、陳玉璋、張哲培、餘叔典五位海軍老中將,他們和蔡鍔等陸軍中將一樣,都是在一戰中脫穎而出的中青年將領。
一戰結束後,在胡楚元和呂瀚的栽培下,大量青年海軍少校、中校都被提拔到中央軍事大學海軍指揮碩士專業進修,畢業之後一律授銜上校,這批人就以林傳銘、張嘉麟、林鏡寰、廖德星、薩鼎容、孫維城等人為首,目前都已經陸續提拔海軍準將和少將,擔任海軍航母指揮官。
中國海軍在航母指揮官的培養上一直是非常用心的,所有被選中的海軍將領都要在空軍學院接受為期兩年的秘密培訓,從1920年開始培養,特別是像林傳銘這一批,幾乎都在空軍又兼職了兩年的團級指揮員,然後再重新調回海軍服役。
隨著第一批的實驗性航母開始秘密服役,林傳銘、張嘉麟、林鏡寰、廖德星、薩鼎容、孫維城六人就成了第一批海軍航母艦長和海軍航空兵部隊指揮官,包括林喬椿、鄭大濂、陳玉璋、張哲培、餘叔典這些海軍上將也同樣在中央軍事大學接受空軍方麵的作戰培訓,為新的海軍整體戰略轉型做準備。
在這些人中,劉鳴岐稍微有些不同,從他到胡楚元身邊出任海軍部參謀開始,胡楚元實際上就已經將航母方麵的有關工作都交給他負責,讓劉鳴岐首先在戰略上有了轉型的充分準備,並著手製定和研究航母作戰的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