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再隱鈐山
正德十一年三月二十五日,嚴嵩告別鈐山,北上京師。袁州知府徐璉、分宜知縣蕭時賓派船相送,縣衙僚屬及親友、族眾皆來餞行。經過三個多月的長途旅行,於七月十四日抵達北京。瞻望久違的宮闕,他不免心潮起伏,對前程寄予美好的期待。
嚴嵩載譽重歸翰苑詞垣,雖然仍任編修之職,但不時有重任落肩。正德十二年二月,禮部會試,嚴嵩充同考官,分閱《詩經》房試卷。該年十一月,受命教授內館。“內館”即“內書堂”,是小太監讀書的處所,亦即宮內太監學校,隸屬司禮監,由翰林院官員任教。嚴嵩執教內館,獲得了結識司禮監太監和皇帝近侍的機會,為日後騰達準備了內線。
編修屬於“史官”,記注皇帝起居是他們經常性的任務。嚴嵩有柔媚的氣質、撰寫詩文的才華,他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即使是對正德皇帝的荒唐行為也要獻上輝煌的頌詞。
正德皇帝是中國曆史上罕見的浪蕩天子。他淫佚嬉遊,親昵佞幸。在皇城西苑建造“豹房”、“新寺”,貯納美色,恣無厭之欲。賜都督江彬、錦衣衛帥錢寧等為義子,侍宿豹房,喝醉了酒,就枕著他們沉睡。調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四鎮邊軍屯駐京師,命江彬統帥,縱橫都市,民無寧日。又在皇宮練兵,晨夕馳逐,甲光照宮苑,呼聲達九門。最討厭大臣們勸他視朝理政,因此不住宮內住豹房;豹房住厭了,便出京四處遊玩。
十二年八月,正德皇帝微服簡從,不令朝臣知曉,偷偷出了德勝門,向昌平方向遊去。第二天,內閣大學士們慌忙出城追趕。在沙河追上了皇帝,但他決意不肯回宮。行至居庸關,被巡按禦史張欽攔住。張欽厲色陳言,“臣萬死不能奉命”;又對扈從人員宣布,“此皇家後門,有奪門者,禦史手殺之”。皇帝無奈,轉回豹房。
過了幾天,又夜出德勝門,過居庸關,至宣府(今河北省宣化)。事先命心腹太監穀大用替代張欽守關,不準放過追諫之臣。在宣府期間,這位皇帝自稱“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朱壽”,又自稱“鎮國公”,所駐之地稱“軍門”,所發詔令以總兵官印帖頒行。江彬在宣府為之建立“鎮國府第”,將京城豹房之珍玩女伎移於其中。還經常夜間燕遊,闖入民家,搜尋美婦,樂而忘返,稱宣府為“家裏”。為了取樂,裝飾彩車數十輛,上載僧人、婦女,婦女各持圓球,彩車奔馳,圓球恰擊僧人之頭;或相互撞擊,落車墮地。
在宣府度過五個月的“遊龍戲鳳”生活之後,正德十三年正月初七夜晚,駕還京師。先期傳旨,群臣一律穿著戎裝迎駕,為此朝廷發放緋紵羅紗五千餘匹,令百官趕製戎服。至日高懸彩帳,群臣在夜色中冒著大雪,跪伏德勝門外迎候。
對於這種違背“君德”的舉動,朝廷不少正直之士曾極力諫阻。禦史張欽三次上疏,痛切指出“自古天子未有不以安民為重”者。給事中石天柱刺血上疏,諫阻巡幸。典膳李恭因諫請回鑾而被拷打致死。而嚴嵩卻專門譜寫了“迎駕詩”、“回鑾詩”,歌頌皇上“神武英雄才”、“帝德皇風被九垓”。
其實,在他內心深處並不一定真的認為北巡是什麼“神武”之舉。他在詩文中曾經寫道,由於為迎駕百官趕製戎服而導致“糜財府庫貧”;皇帝出遊,“都城久虛,寰土靡固”,“晨夕憂惕”。盡管如此,他仍要稱頌北巡,粉飾升平。這可真是曲意逢迎,故作媚態。
在對皇帝的歌頌聲中,嚴嵩為自己迎來了第一次欽差。正德十三年七月,冊封各藩府嗣位的親王、郡王。朝廷命建平伯高霳為正使、翰林院編修嚴嵩為副使,齎詔前往廣西桂林靖江王府,傳製朱經柣襲封靖江王。嚴嵩為此感到非常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