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到靖南王府這些日子,據連秀言觀察,蕭澈並不常常出府。大多數時間裏,他都在書房。夫君這樣用功,她很是欣慰,覺得身為妻子,應該陪伴在丈夫左右。櫻草色的羅衫配上紅色的石榴裙,一頭烏發高高綰起,綰做飛星髻,頭上插著點點星狀的發飾,她一身嫋嫋婷婷,正是惹人憐愛的新婦模樣。這樣的打扮,大方而嫵媚。她是個很會打扮的女孩子,知道怎樣修飾自己的美麗,從來不會出錯。
她手上端著碧色淺碗的盅子,來到書房。蕭澈正手握一卷書,看她進來,向她一笑。他的笑,很標準很客氣,看在連秀言眼裏,卻覺得莫名的有幾分疏離。她壓下心中雜亂的想法,柔聲說:“我特意煮了蓮子湯,夏天裏喝最好。”她走到蕭澈身邊,把小托盤放在桌上,她白皙的手指掀起碧色的蓋子,荷葉的清香充滿整間屋子,為平靜的夏日時光增添了一絲甜淡。蕭澈的目光中有盈盈笑意,說:“秀言,辛苦你了。”這樣的笑容中,有了一絲情意。
蕭澈喝著蓮子湯,連秀言四下望著,看到牆壁上掛著的刀。刀身質樸,上麵刻著神獸的紋樣,莊嚴而猙獰。刀鞘的上部,神獸纏繞的位置,刻著“徒念”兩字,一筆一劃,十分清晰。連秀言在心中念著,卻不明白這兩個字的意義。刀在鞘中,將所有的鋒芒都收藏著,不知為什麼她看到這柄刀,還是覺得心中一涼,那滋味,就像在炎熱的天裏吃上一口用冰湃著的西瓜,涼到了人的神經裏。她不自覺的走過去,伸手去觸摸那把刀,就在這時,蕭澈溫和的聲音響起:“秀言,小心。”她驀地回頭,對上蕭澈明如秋水的目光。
他說:“這把刀很鋒利,小心傷到你。”
連秀言問道:“這把刀是澈哥哥的嗎?”
蕭澈點點頭,連秀言還想再問,但蕭澈的神情分明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的樣子。她乖巧的不再問下去。看她的手不再想要去碰那把刀,蕭澈就斂了神色,低頭繼續看書。
連秀言輕巧的走到他身邊,說:“明日是乞巧節呢。”
蕭澈“唔”了一聲,連秀言卻不再說下去了。蕭澈抬起頭,寵溺的看著她,說:“這些日子膩在府中是不是很沒有意思,想出府去轉轉嗎?”
連秀言的眼睛發亮,唇角勾起笑容,點了點頭。
蕭澈向外喊道:“秦勉——”
一會兒,一個英武的青年人大踏步進了書房,他身穿簡樸的粗布衣服,容色俊朗。蕭澈說:“明日王妃要出府遊玩,你帶著人保護。”
秦勉點點頭,同時向連秀言施了一禮。
連秀言向他微微頷首,再看向蕭澈,眉目之間有驚訝的神色,他這樣說,是不陪她一起去的意思嗎?可是她多希望今年的乞巧節是和丈夫一起,這一年對於她和他,是與眾不同的啊。不管她內心的情緒是怎樣的,她自幼所受的教養卻不容許她此刻毫不顧忌的說出心裏的想法。她隻好保持著得體的笑容,安靜的出了書房。
她問過店小二了,東方謙益的臥房在三樓最裏麵那個房間,諾芳輕手輕腳的上了樓,今天,似乎玉樓春當值的夥計不太多。二樓,三樓,通過走廊,光線一下子暗淡下來,她終於來到棕色的房門前,門和窗都緊閉著,他在裏麵嗎?諾芳很想要向裏張望,但是那顯得自己太傻了。於是她舉起手臂準備敲門,就在她蜷起的手指即將觸到門板的一刹那,她的左右手同時被抓住,她被兩個男人抬起肩膀,腳不沾地的,一陣風帶離到離東方謙益的臥房三丈遠的地方,然後,動作輕柔的,扔了出去。諾芳險些摔倒,她艱難的穩住步子,站直身子剛要理論的時候,玉樓春和藹的掌櫃出現在她麵前。
掌櫃問:“不知姑娘有何貴幹?”
諾芳說:“我要見東方謙益。”
掌櫃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一番,說:“姑娘,你要見我家公子,有預約嗎?”他見諾芳睜著大眼,茫然的樣子,便笑道:“所有見我家公子的人,都要預先約定,簡稱預約。姑娘,你有預約嗎?”
諾芳搖搖頭。
掌櫃一副了然的表情,依然很客氣,不再看向她,朝兩個男人說:“扔出去。”
諾芳皺起眉頭,提高了聲調,說:“我要見你家公子是好心,他都要不久於人世了你們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