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珂回到潑墨山莊的時候，沁心堂外站著好些人，雲姨、采薇還有其他一些女弟子，她們全都看著她，看她一步一步踏上近百級的石階。她在宮中接到采薇遞進來的信，說正興綢緞莊遇襲，李夫人讓她火速回潑墨山莊。她隻好隨便找一個借口跟如意館告了假，快馬回了潑墨山莊。
到了沁心堂的大門前，她問雲姨：“綢緞莊怎麼了？”
采薇卻搶先答道：“被一把火燒了。”
明珂說：“是誰幹的？”
采薇說：“原來你還關心山莊裏的事，我以為你隻顧在宮裏和王孫公子勾搭呢。”
聽她這樣說，明珂的心突地一跳，不耐煩地說：“你自己的事情要是做得好，也不會被人查到綢緞莊吧？”
雲姨開口，聲音平靜如往常：“快進去吧，夫人在等你。”
眾人神色各異地看著她推開沁心堂的大門。門開的一瞬，她的影子投射在大殿瑩潤的地板上，被拉得老長老長。她關上身後的門，走到大殿的中央，壓抑著不安的心理，向高位上的李夫人說道：“夫人，我回來了。”
李夫人看著她，麵上依舊沉靜：“你羨慕合歡嗎，貴為如夢夫人，寵冠**？”
明珂抬起眼睛，看了李夫人一眼，又很快的收回目光，說道：“不羨慕。”
李夫人的手指支上下頜，前傾了身子，說：“那麼你為什麼要喜歡承澤呢？”
明珂望向地麵，沒有作答。
李夫人說：“你不問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嗎？”
明珂沒有說話。
李夫人說：“你知道承澤是誰的兒子嗎？”
明珂說：“弟子知道，他是麗貴妃的兒子。”
李夫人輕笑出聲：“那麼你還選擇和他在一起？你說說看，這是不是背叛山莊的行為，這種背叛的行為，按照山莊的慣例，要如何處置？”
明珂說：“丟下後山的懸崖。”
李夫人說：“明珂，你要我這樣處置你嗎？”
明珂終於正視李夫人，臉上沒有懼色：“夫人的心思，我不敢胡亂揣度。”
李夫人音色柔和了些：“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任何道理都能想得透透的。你怎麼能允許自己走到現在這一步呢？”
明珂說：“夫人想要我死嗎？”
李夫人看著她，眼神裏有悲憫之色：“世間有諸多苦楚，情愛最苦，讓你活著便是受罪，何必死呢？”
明珂說：“您不懲罰我嗎？”
李夫人說：“我給你一個選擇，要麼你脫離潑墨山莊永遠別再回皇宮，要麼你回去，待在承澤身邊，照我說得去做。”
明珂問：“做什麼？”
李夫人說：“你要跟承澤好，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就要做潑墨山莊安插在承澤身邊的眼線，還可以從他口中打探到宇宸宮的消息，幫助我們對付麗貴妃。”
明珂說：“所以，我要欺騙他嗎？”
李夫人看著她，唇角彎起完美的笑意：“不要忘了，你以前做過很多這樣的事，騙人是最簡單的了，你進宮一段時間，怎麼突然就有道德感了？還是你認為，承澤真的喜歡你嗎？你看慕雲飛那樣喜歡合歡，我用了一個小小的手段，就將他們拆散了，這世間哪裏有真正的愛情呢。何況是皇家，隻有利益。你現在是一個無所謂的小宮女，他隨便就可以喜歡你，一旦你妨礙到他的利益，他就會對付你了，而且以他的身份，你以為他會娶你做妃子嗎？”
明珂看著李夫人，不知道要怎樣回答。
“那麼”，李夫人換了一個姿勢坐在椅中：“你想好了嗎，選擇哪一條路？”
秋意愈深，溫度一點點降低，未央宮中還是一樣的暖洋春意。夕陽西下，未央宮還未點上燈火，光線黯然，合歡坐在妝台前，銅鏡裏反射出她身後明珂的身影。
她不回頭不說話，她們之間的空氣仿佛凝滯住，明珂覺得嗓子特別幹，胸口像堵了一塊大石，她終於開口：“是你，把我和承澤的事情告訴李夫人的嗎？”
合歡慢慢轉過身，臉色依舊單純嫵媚，說：“即使我不告訴夫人，你以為還能瞞得了多久嗎？你向夫人認錯，她不會生氣的。”
明珂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很艱難：“我們從小要好，我以為我可以信任你，你為什麼……？”
這時候，宮女進來稟報皇帝來了，請如夢夫人出去迎接。
明珂向後退去，想要從後殿離開，合歡拉住她，問：“你這麼怕見皇帝嗎，我向他說你是我的姐妹，他不會對你怎麼樣的。說不定他一高興，就把你賜給三皇子了呢。”
明珂看著她，好像從來不認識她這個人一樣，她甩開她的手，向後殿跑去。從未央宮出來，她倚著朱紅色宮牆，大口呼吸著暮色中冰冷的空氣，未央宮裏暖膩的蘭花香幾乎讓她作嘔。她平靜下來準備離開，這時才注意到迎麵走來一位宮女，華麗的穿戴，標致的鵝蛋臉，眉目之間一片嚴肅冰冷的神色，看著讓人心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