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撲進山野,霧源山中的溫度降得很快,每到這個時候,山上都是陰冷又潮濕,每到這種時候,李夫人的身體就格外弱些。雲姨皺眉命丫環們將沁心堂的幾扇大窗全都關上,看著李夫人雪白的麵頰,心中十分擔憂。她向來畏寒,天這麼涼,她怎麼還開了窗子呢?這幾天她吃得越發少了,睡得也不安穩,整個人少了好些生氣。
等丫環們離開,雲姨才向李夫人道:“這些日子山莊的生意越發難做了。”
李夫人放下經書,抬起眼睛:“明麵上的?”
雲姨說:“是,各位官家和歌樓往常都會按期送女孩子們來學習,可是這個月,這項生意明顯減少了。”
李夫人不在意地說:“沒事,反正我們這幾年也掙夠了銀子,何況還有暗中的生意。那些都是江湖上的,麗貴妃的手應該還伸不到那上麵。”李夫人合上經卷,又說:“山下的小茶館還開著麼?”
雲姨點頭。
李夫人白得透明的臉上揚起一絲微笑,說:“我們之前做的準備也該派上用場了。你派兩個人下山,快馬趕往晉陽行宮,托關係見見東宮那一位。”她叮囑雲姨:“記住讓她們從大道上走,越顯眼越好。”
雲姨垂下眼簾,斟酌著說:“我明白夫人的意思,隻是太子和蕭家大有關聯,夫人動他,會不會有什麼額外的麻煩?咱們還沒摸清靖南王的底細,萬一扯出不必要的爭端……”
李夫人無聲微笑:“無妨,我們與朝廷作對,肯定會觸碰到蕭家的利益,是敵是友,早些分清也好。”
雲姨望著李夫人的樣子,仿佛想要說什麼。
李夫人問:“還有什麼?”
雲姨搖搖頭,終究沒有說出想說的話。
紫宜殿的竹骨簾擋了午後刺眼的光線,盛夏令人煩躁的蟬聲不在,殿中靜且宜人,龍涎香繚繞,一派堂皇富麗。內殿門上的緗色繡金軟簾被輕輕掀起,麗貴妃邁進殿裏。皇帝正在批閱奏章,見她進來,臉上沒有驚訝之色,朱筆不停,對她微微一笑。
麗貴妃淺行一禮,笑道:“臣妾聽說皇上上朝的時候又跟那些臣子們生氣了,特地給皇上送了清心潤肺的湯羹過來。”
皇帝的眼中升起一絲柔情,指指手邊的位置,說:“放在這兒吧。”
麗貴妃將灰色蓮花碗放在皇帝手邊,纖纖十指按上皇帝的肩頸,皇帝十分受用,手中的筆卻沒有停,繼續在奏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中勾畫批駁,空隙之間騰出左手來喝麗貴妃送來的湯。這種程度的親密,隻有在多年的夫妻之間才會有。
麗貴妃望著,語聲溫柔:“臣妾知道皇上不愛聽關於太子殿下的事情,但關大人和邱大人向來忠心,在儲君之位上有所擔憂也是正常。”
皇帝“嗯”了一聲。
她觀察著皇帝的神色,說:“臣妾也聽聞,太子殿下在晉陽行宮,多有不忿之詞……”
皇帝放下批閱奏折的筆,說:“聽聞?愛妃是聽誰說的?”
麗貴妃的心一沉,皇帝從來不叫她愛妃,隻喚她的名字,每次叫她愛妃,便是升起了警戒之心。
她轉到皇帝身前,盈盈退後兩步,端正言道:“早前時候在正福門處遇到太子太傅回京述職,臣妾便停下車攆跟他寒暄了幾句。他隨口說道太子殿下課業上不留心,依舊玩弄些旁門左道,在言行上也有疏漏。臣妾覺得不妥,當著眾人的麵斥責了他幾句。太子學業不上進,頑劣異常,他身為太子的授業老師,責任最大。他不知兢兢業業輔佐太子,反而在京畿重地妄言太子閑話,是為不忠。因此臣妾覺得,他不稱職得很。太子身份貴重,應該有一位品行端嚴,學識淵博的老師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