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個國家開始改革開放的時候,他們還沒有來到人世,現在卻已經開始顛覆所有貌似強大的東西,這是天生的全球化的一代,是生來就與互聯網“無縫對接”的一代。他們成長在一個開放的家庭和社會,沒有經受過意識形態的煎熬,沒有傳統的羈絆與包袱,更沒有產權製度的困擾,他們比所有的前輩商人都要幸運,他們看上去一個個前程遠大。不過,他們即將麵臨的挑戰和災難也是前所未有的。他們的時代是最好的,也是最壞的。意大利思想家馬基雅維利在五百多年前就告誡說,“追求夢想的人們啊,已經付出就要準備付出更多。”所有的商業故事其實都符合一條規律——就如同發生在這部企業史中的每一個悲喜故事那樣——偉大都是煎熬出來的。
可以預見的是,在未來的歲月中,如果中國要誕生世界級的偉大公司、出現取得世界性聲譽的中國企業家,互聯網也許是僅有的領域之一。
9月,擔任18年美聯儲主席、上一年剛過退休的格林斯潘出版了他的回憶錄《動蕩時代:新世界中的冒險》。這位81歲高齡的“金錢老人”將全球重要的大國進行了一一的評說。他稱老牌的歐洲強國英國“英國會發展得好”,擁有雄厚能源儲備的俄羅斯“應該徹底恢複法製以進一步發展”,在重工業及IT服務業表現搶眼的印度有“巨大潛力”,自1991年之後宏觀持續低迷的日本則仍然保持著“強大的力量”,此外,他一改說話模棱兩可的習慣,對美國和中國經濟進行了一次清晰地對比,他對前者的未來表示了擔憂,同時則預言後者將在2030年成為美國最主要的競爭者。他說,“中國如何進一步擁抱全球市場將決定全球經濟的命運。”
斯潘的觀點代表了西方的主流聲音。的確在很多方麵,與崛起的中國相比,美國的前途更為莫測。在國際事務上,它不但在伊拉克戰爭的泥潭中難以拔足,還與另一個中東大國伊朗的關係變得異常緊張。在國內,即將到來的2008年總統選舉轉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切政策都成為選舉的工具。這年春天,一場金額危機突然降臨。3月,全美第二大次級抵押貸款機構新世紀金融公司宣布瀕臨破產,從而引爆了空前的次級債危機,【次級貸危機,指銀行針對信用記錄較差、正常情況下很難得到貸款的客戶發放的、利率較高的房貸。前幾年,美國樓市火熱,很多按揭公司或銀行為擴張業務,紛紛介入次級房貸業務。2006年之後,美國樓市低迷、利率不斷升高,次級房貸借款人不能按時還款,次級房貸大比例地轉化為壞賬,因此誘發美國次級房貸危機。】眾多金融機構損失慘重。受其拖累,全球重要股市紛紛狂跌,在8月份的兩周裏,市值蒸發超過2萬億美元。彙市亦波動劇烈,歐盟、日本政府相繼出手救援,華爾街的五大投資銀行全數損失慘重,其中,美林證券董事長、花旗銀行董事長、貝爾斯登銀行總裁相繼引咎辭職。到年底,全美有三成貸款戶因無法還貸而陷入了家庭危機。在新技術的創新上,以矽穀為代表的創新理論似乎已經走到了盡頭,有專家預言,幾乎所有重要的互聯網技術都已經發明殆盡,隨著應用時代的到來,美國經濟的火車頭效應將持續下降。
是在財富的累積效應上,美國人似乎也遭到了挑戰。自1995年以129億美元登頂《福布斯》富豪榜之後,比爾·蓋茨一直沒有跌落過。在過去的12年裏,隻有軟銀孫正義的資產在1999年的網絡泡沫期短暫地超過了他,不過隻有十來天的時間。可是在2007年,比爾·蓋茨連續兩次被人超越,8月期的美國《財富》雜誌報道,墨西哥電信巨頭卡洛斯·斯利姆的個人財富已達到590億美元,這個數字超過了比爾·蓋茨的580億美元。斯利姆是墨西哥的電信壟斷者,他的公司價值占到墨西哥股市市值的1/3,其家族財產等於墨西哥國民生產總值的5%左右。【斯利姆當上世界首富後,墨西哥人視之為“國恥”,因為他的暴富靠的正是對電信業的壟斷。該國輿論認為,“斯利姆是墨西哥貧富懸殊、缺乏競爭機製的社會矛盾地典型體現,他是一個將帝國建立在與墨西哥政客牢靠關係之上的貪婪的壟斷者。”為了平抑輿論,斯利姆宣布把財富的20%用於慈善,墨西哥輿論仍然不依不饒地認為,“斯利姆做的一點點善事隻是擺擺樣子而已,他把電信資費價格降一些,比做什麼善事都管用。”】到了11月份,據英國《獨立報》報道,由於近來印度股票市場火暴,該國工業大亨穆克什·安巴尼的財富漲至632億美元,已超過比爾·蓋茨和斯利姆,成為新的世界首富。穆克什的信實工業公司涉足石油、紡織和生化等諸多行業,掌管著全球第三大煉油廠。
隨著這些新首富的出現,人們開始猜測,他們都出現在人口眾多的發展中國家,從事的均為政府管理行業或能源產業,這是一種時代的倒退還是商業衍變的必然?而這種特點,又會不會在具備了同樣財富特質的中國重現?在擁有全球最高市值公司之後,中國有可能誕生下一任“全球首富”嗎?
股市之狂熱、樓市之飆升、人民幣之升值、通貨膨脹之隱患、貿易摩擦之激烈以及大國情結之高昂,每每讓人想起那句名言,“曆史往往是重複的,隻是經常以另一種方式呈現出來罷了。”人們不由自主地將今日之中國與上世紀中後期的日本相提並論。
從時間表上看,日本複興的象征性事件發生於1970年3月。當時,世界博覽會在大阪舉辦,全球77個國家蜂擁而至。西方世界承認,“日本已經進入世界經濟強國的行列,21世紀將是美國的世紀。”在其後的15年裏,日本的國民生產總值增長了455,日元持續升值,日本樓市與股市空前狂熱,1989年,索尼公司買下哥倫比亞影業公司,《新聞周刊》設計了一個著名的封麵——“穿上了日本和服的自由女神”,也是在這一年的秋天,日本政治家和企業家合著出版了《日本可以說不》。1990年5月災難突然降臨,東京股市崩盤,樓市泡沫破裂,日本經濟從此陷入了長達17年的漫長低迷。
在那段令人炫目的“日本時代”發生的一切可以讓今日的中國人看清楚很多事情,比如,為什麼美國人老是逼著人民幣升值,比如,中國公司開展跨國並購將發生怎樣的狀況,再比如,中國的股市與樓市到底會呈現怎樣的動蕩曲線。5月,英國的《經濟學人》雜誌刊出一個很醒目的封麵,它用的是好萊塢電影《金剛》爬上帝國大廈的場景,不過把那隻大猩猩換成了大熊貓。這樣的創意很自然地讓人聯想起18年前《新聞周刊》那個著名的封麵。這樣的對比,充滿了太明顯的輪回氣息,曆史也許不會一板一眼地重複,但是其戲劇性的相似還是令人心驚。今日中國與當年日本,當然不會走一條完全重合的道路,不過正如保羅·肯尼迪在《大國的興衰》中所論證的,自1500年以來,任何一個大國的崛起,在根本的規律上都是如此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