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來,魯道夫.弗蘭茨.卡爾.約瑟夫王子總是略微有些羞愧的,認為之所以安德拉西小姐會受傷,是由於自己沒有照顧好她的緣故。當時的情況容不得他於千鈞一發之際化身無敵小飛俠,他不過是跟其他人一樣愣了片刻,就發現頭頂的水晶吊燈顯示左搖右晃,繼而堅定的往下墜落!
他模模糊糊覺得似乎有人推了他一把,所以他踉蹌了幾步,退出水晶吊燈的攻擊範圍,但是不幸的是,他的舞伴,那位安德拉西小姐卻成為這場意外的受害者之一。
魯道夫定下腳步,眼前一片漆黑,心裏不是不恐慌的:他不過是個16歲的大男孩,哪裏經曆過這種事情!好在他也還算有膽識,極快穩定住自己,叫著:“安德拉西小姐?安德拉西小姐?您還在嗎?您還好嗎?”
他的聲音不算大,他也不想讓人知道,奧地利皇儲孤身一人站在亂糟糟而又伸手不見五指的事故現場。盡管他是個善良的人,可他不相信,今晚到場的所有賓客都是一心為公的好人。
——總有人想趁亂製造點事端的,這是個好機會,如果奧地利第一家族在此受到傷害或者脅迫的話……
魯道夫不禁打了個寒噤。
然後他聽見腳邊有人使勁拉住他的褲腿,“王子殿下……”
水晶吊燈墜落地麵的聲響可謂頗是驚人,並且聽上去,竟不止一盞燈掉下來。原本魯道夫就在奇怪,奧芬王宮所有吊燈的掛鉤,與美泉宮相同,就是本著能抵抗地震的前提來設計的,除非天花板破裂,不然根本很難有什麼自然力量能讓吊燈墜落。而現在竟然不止一頂燈掉落……這更加奇怪了。
無數粒水晶碎片向四麵八方飛濺出去,舞廳本來就是人群聚集的地方,一時間傷者無數,女人們雖然看不見,可她們對血腥味實在太敏感了,第一聲尖叫引發了後續的無數聲尖叫,恐慌傳出門窗,偌大的奧芬王宮喧鬧非凡,而又十足像個鬼屋。
魯道夫蹲下去,拉住那個人的手臂,“你是誰?”
“米婭.安德拉西。”
魯道夫舒了一口氣,“你怎麼樣了?你受傷沒有?”
“腿上……”米婭.安德拉西氣喘籲籲。她個性也算很要強,硬是沒發出一聲呻吟。換做別的女孩,此時八成是要倒在王子殿的懷中,嬌呼連連,希望能夠得到王子殿下的安慰了。
魯道夫也心喜她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女生。他心裏想著吊燈的問題,又十分記掛父母和姐姐,恨不能分出幾個自己,哪有心情去安慰別人。
“你能站起來嗎?”魯道夫不敢伸手摸她,唯恐漆黑之中摸到不雅的地方,隻抓緊她手臂,思量她應該是蹲在地板上。
停了片刻,米婭說:“可以的。殿下扶我一把就好。”
魯道夫手上使力,將米婭扶了起來。她腿上痛,使不得力氣,隻好說:“抱歉,還請殿下借個肩膀我用。”將身體倚在他右肩上。她是匈牙利人,態度從不扭捏,落落大方——當然也是因為對方是魯道夫,是可愛的皇儲的緣故。
魯道夫沒覺得有什麼差別。索菲亞對他一向都是這樣理所當然的口氣,所以他倒很是覺得米婭.安德拉西沒將自己當外人,自然親近,也算是個新鮮體驗。
“現在該怎麼辦呢?我應該去找皇帝和皇後,還有我的姐姐,可是我現在應該先把你送到安德拉西伯爵那裏——問題是,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裏!”魯道夫非常希望盡快離開這個龐大混亂的舞廳。目前這個地方屬於非常難以控製的局麵,人們在恐懼中,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來。
這對皇儲的安全非常具有危害性。魯道夫記得母親曾經跟自己說過,就算是在帝國治安最為良好的維也納,以及最為擁戴奧地利皇室的波西米亞地區,也依然存在對封建君主製度不滿的人,皇位繼承人不可以在沒有保鏢陪同的情況下,孤身出現在公眾場合,尤其是今天這樣的混亂的場合。
本來應該對皇儲進行貼身保護的保鏢們,卻因為今晚的宴會而放假了……好像,這確實是個很好的機會。自己好像真的正處在皇後陛下所說的最糟糕的情況下,魯道夫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沒多久,仆人們進來點燃了燭台。
有了光明,貴族們總算稍微收斂了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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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婭.安德拉西很明顯能夠感覺到,身邊男孩的緊張情緒。
“害怕了嗎,皇儲殿下?”貼在他耳邊輕聲說。
“……沒有。”皇儲有些羞怯。索菲亞也常常貼在他耳邊說話,總是故作神秘煞有介事的樣子,很好笑,很親密。大概女孩子們都喜歡這麼表示親密吧,小小的冒犯,然而並不令人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