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連雲港盤桓數日後,他與大嫂及一幫友人又相聚車站送我返京。臨行臨別,才頓感哀傷的漂亮;何年何月,才又同今宵一樣?揮手自茲去,此情永相銘。
回去後,我將四月份在連雲港的四張照片發與了湖北省計委的徐博士。兩張人物照:一張攝於石棚山頂,一張攝於蘇馬灣“山盟海誓”之前;兩張風景照,一張是連雲港人工攔海大壩全景,一張是新歐亞大陸橋東方橋頭堡。未想數分鍾後,徐博士竟發來一首詩,題四幅照片。
新的歐亞大陸橋
跨過淺淺的海灣?
從橋頭堡俯瞰漁港
胸懷有桅杆聚散
鮮紅的山盟鄭重承諾
湛藍的海誓波湧浪翻
一幅青衣少女的油畫
薄霧輕紗蒼涼著山嵐
連雲港啊到底你
--連著誰呢?
雲飄幾時?
港泊何岸?
我的心頓覺一陣觸動,怎麼徐博士如此了解我,描繪出了我的心境,道出了我的心聲。
我喜歡連雲港,不僅僅因為這裏的迷人風情,在這裏邂逅了美麗,結識了友人。更重要的正是它符合了我的心境:雲飄幾時,港歸何岸?至少現在是這樣,此時此刻是這樣。在經曆了很多的世事以後,更有這種認同感。
連雲港應當清晨去,籠著薄霧有著幾分朦朧幾許綽約,讓人捉摸不定的連雲港才是我心目中的連雲港。清新的空氣清新的風,青翠的樹木青翠的山,明媚的陽光明媚的雲,湛藍的海水湛藍的天。漫步於步行街上,竟似踩在周莊的青石橋上,交織著繁華與寧靜。清晨難得的寧靜與白日的繁華過渡得是那樣的自然,不留一些造作的痕跡。行至海邊,眼前一陣開闊,伴著霧氣與朝暉的海水向我多情地招搖。此情此態恰如青島之畔,又如威海之濱。憧憬、欣喜、懷念、留戀,種種感情交織在一起,這種心境,我想隻有大海能明白。紅杏著花,綠絲映帶,處處有景,景景有傳說的海外仙山,在花木叢深、水果掩映之下,散發著《西遊記》的光彩。其實,我最願清晨在花果山中的玉女峰上沉醉片刻,因多少奇跡可以發生,多少夢想可以實現。神的故事,神的傳說,在這裏輕歌依洄。當現實生活中的許多東西難以實現,諸多困惑難以解決之際,最想在這些地方尋找慰藉,那是神的慰藉,神秘力量賜予我們的精神之力量。
連雲港應當黃昏去,灑滿落日餘暉,有著似水柔情、浪漫溫馨的連雲港才是我理想中的連雲港。我們在“神州第一壩”--攔海大壩上飛馳。車在海中行,人在車中唱。頭伸出車窗外,海天一色。隻有那一隻隻或飛或歇的海鷗告訴我哪裏是海,哪裏是天,哪裏是岸。海風吹麵,激蕩人心。“問一聲那海鷗,你飛來飛去有何求?問一聲那彩雲,你飄來飄去多煩憂?看看看潮來,又又又潮往,那那那波濤滾滾永無休?讓彩雲伴海鷗,一起翩翩飛飛飛,飛向天盡頭。問一聲那海鷗,你千種相思為誰愁?問一聲那彩雲,你萬丈柔情為誰留?看看看春去,又又又春來,那那那愛恨綿綿永無休?讓彩雲伴海鷗,一起翩翩飛飛飛,飛向天盡頭……”我唱著,心沉醉,不知身處何地,不知今昔何昔。此種情境,此種開闊,此種無羈,此種瀟灑,此種率真,我想任誰都會為之動容。無怪乎我後來帶一位朋友再去連雲港,這朋友對我說,此情此景,此生無憾。人就是這樣,滾滾紅塵,我們扮演著太多不同的角色,有著太多的使命或責任,壓抑著自己太多的真情實感,在現實的泥潭中掙紮困頓不得解脫。因之,這片刻的率真率直,任情任性,實在彌足珍貴,寄托了多少的神思與情感。雖短暫,卻永恒。
黃昏時分的蘇馬灣海灘,“山盟海誓”在斜陽的照射下,更加溫馨與浪漫。但又多麼的不可信與不真實,絢爛繽紛的色彩使它越發顯得虛無縹緲。在另一個海濱城市,在另一個相同的情景,一個人麵朝大海對我放聲說:“我愛你。”我笑著大喊:“你愛我。”山盟海誓言猶在耳,但最後卻隻能曲終人散。將痛楚付與群山,將眼淚還與大海,將冷漠留與自己。其實“山盟海誓”來見證愛情,本身就很滑稽,本身就缺乏邏輯。這種盟約性質的誓言隻能對著山、朝著海才能生效,一旦進入現實社會就變得那麼脆弱無力。幾個現實的不得已的美麗借口,就把摯情的種子扼殺在搖籃裏。心裏一陣又一陣的冰冷,一次又一次的傷悲,再難複蘇激情。問誰能懂我情懷,問誰能解我情衷?滿天的霞光與餘暉,用即將逝去的五彩斑斕告知答案:沒有。美麗的東西最後都會逝去。證明著那句顛撲不破的真理: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