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記憶的鱗爪(5)(1 / 1)

其實在我上高中時,我就立誌要讀文科,無奈進了理科班,學習風氣、氛圍都逼得我隻有頭懸梁、錐刺骨,猛攻數理化,以免落於人後,遭人恥笑,不保重點班之地位(重點班人員流動特快,實行淘汰篩選製,每學期都要定英雄榜,以決定去留。充分體現能進能出,能上能下之公平)。搞得是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其他中學都是高二就分文理科,可我們卻是到了高三才分科。從我那一屆開始,學校終於開設了文科班。但我和幾個一直在重點班學習的文科同學卻都留在了原班。所不同的是,我們在重點班聽語數外,到文科班學政治、曆史。我們班在三樓,而文科班在一樓,我隻有每天跑來跑去,上竄下跳,也不知是苦是樂,是喜是悲。因為文科班稱我為樓上的,是理科班的。本班的同學又稱我是學文科的,似乎不屬於理科班這一份子,弄得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文科生還是理科生,是文科班的還是理科班的。唉!總之是一團糟。

雖然這樣,但我覺得在二班我還是非常快樂的。主要是我喜歡在二班上語文課,還有就是因為那烈男猛女的存在。這兩位都非常喜歡文學,特別是古詩詞,經常與我天台論詩,教室論詞。猛女也能背很多詩詞,我倆經常你說我對,你來我往,真是快哉!引得一班之兄弟姐妹也來加盟,謂之天台詩派(樓頂上的天台)。這猛女很驚異於我的記憶力,舉凡語文課本所涉及之知識,哪怕是小字注解,我都能娓娓道來,而不出紕漏,於是惺惺相惜,引為知交。這烈男所記之詩詞,雖大不及我二人,但對此特別傾心,經常向我借些古典文學書籍,在數學課上默記,真是與我搞反了(我屢次在語文課上作數學題)。最有趣的是,他和他同桌(也是一位猛男,投身金融,上了財經大學)會經常變著法子與我談詩論詞,並故意考我,刁難之態,真是可惡。一次,早晨上學剛落座,烈男就非常正經地把我叫住:“黎陽。”看他神情那麼嚴肅,我不知發生了什麼驚天大事,忙問:“什麼事?”誰料他突然一笑:“鬱孤台下青江水……”我出於慣性,不假思索地答道:“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他高聲接道,鄰座的好些同學都聽到了他那激動的聲音。“可憐無數山。”我笑了,此時我明白了他故做此舉的用意,對這位全麵發展的烈男真有些敬佩。至今我對這兩位給了我許多快樂的烈男猛女都心存感激。他們在我那單調而枯燥的灰色時光裏增添了如此多的亮色,使我的高中生活從整體上來說仍是絢爛繽紛、難以忘懷。同時,由於他們的理科都很好,經常交流下來,使我對自然科學也頗感興趣。上高中時,我的生物課也算是首屈一指,對那陳章良可是好生欽佩。大學時,最喜歡學運籌學,記得期末考試時還考了全班最高分。這一切,可能都同他們,同理科班的長期熏陶有關吧。

語文老師對我很是關照。他一般不會抽我回答問題,除非許多人都答不出。這無疑給了我很多自由去做自己的事。有時,同學問他各種題目,人一多,他就會說:“你們去問黎陽吧,她知道。”於是人員立即就分流一半,朝我這兒潮水般湧來。這對我來說,無疑又是一種鼓勵。越是這樣,我就越想多看、多學。毫不隱瞞,那時經常在語文課上刻苦地攻讀文學書籍就是想給自己掙麵子。文學史、學術論文都一股腦兒地看,絲毫不覺枯燥,反而覺得是一種難以言明的享受、快樂,令人忘憂、令人沉醉,如品香茗、如嚐佳釀,回味悠久、餘香滿口、欲罷不能。

還記得有一次,老師在課堂上講唐人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卻在黑板上寫著張九齡的《望月懷遠》:“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誤把它當做《春江花月夜》。我立即站了起來,給老師說明後,又當場將《春江花月夜》一字不漏地背了下來。老師震驚了,同學震驚了,我更為《春江花月夜》那一曲自然美與人性美的水乳交融、嫋嫋情韻、悠悠情懷而震撼。從那一天起,我對文學就不再是一般地喜愛了,而是深愛,伴我人生,伴我一生,伴我永生。

記憶的島嶼慢慢地越來越清晰可見,一座座、一片片,都快浮出水麵,聆聽大海的小夜曲,柔和、溫馨。我的思憶也快飛向那如詩如畫的大學校園了。這時,母親突然叫了一聲:“吃飯了。”我隻好依依不舍地收起這思緒,收回這記憶。住了,來日再續這記憶的鱗爪。

作於2001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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