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爾克死時51歲。想想,我已活了裏爾克的五分之四了,自己寫了些什麼呢?真的非常羞恥,還花了這麼多時間談情說愛。睡不著,無聊地翻著一本又一本書,就像當年在部隊時睡不著時一樣,一本接著一本書翻著。這個情節好像寫進了《雪春》裏。這種時刻是很能產生些東西的。看著看著,罪惡感卻時時襲向我,我在想,一個人要修煉到再憤怒時也能如紳士一樣,寬容自己的朋友,尤其是自己的愛人那多麼偉大啊!可有時,我又在想,如果那樣的話是真正的愛情嗎?那種愛情是不是很虛偽?這樣的矛盾時時衝擊著我。但有一點是明白了,有一種愛情是必須這樣的。這就是我認識的大愛吧!事實上是存在的。這種罪惡感不知何時才能減緩些。又想起艾略特的《荒原》:四月是最殘忍的月份,哺育著/丁香,在死去的土地裏,混合著/記憶和欲望,撥動著/沉悶的根芽,在一陣陣春雨裏。
/冬天使我們暖和,遮蓋著/大地健忘的雪裏,/當時二十多歲第一次讀時,受到了很大的震動,卻不明白他為什麼把四月這麼美好的月份說成是最殘忍的,現在仿佛明白了,最好的時候恰恰時是好就是從你最困難最絕望的時候開始向你走來。這是最簡單的一道哲學題。所以上大學時我們討論時就得出結論:哲學是一門行將沒落的學科。它必將消失。貝婁寫了《赫索格》得了諾貝爾文學獎,裏麵就寫了一個老教授,不斷地給人寫信,給任何人寫信,寫他的遭遇,寫他的想法,最後變成一個讓人可憐的老頭。我忽然恐懼地想,我會不會這樣啊!不會,當然不會。隻是覺得,自己追求的二十多年的文字,至今天都沒有一點進展一樣。兩篇小說通過了二個雜誌的終審,卻麻木得很,或許,小說上,什麼對我都再不會有激動的時候。前一陣一直認為女兒不漂亮,今天卻覺得真的非常漂亮,越看越耐看。我把她的照片貼在了手機上。以前他們都說我女兒漂亮,我卻不以為然。我對她說,我不怎麼樣,卻有漂亮的老婆和女兒。現在已經快三點了,毫無睡意,看來又要靠安定片了。再不睡明天打球都打不動了。
沒想到慧慧倒給我來信了。
慧慧的信:“一個人要修煉到再憤怒時也能如紳士一樣,寬容自己的朋友,尤其是自己的愛人那多麼偉大啊!可有時,我又在想,如果那樣的話是真正的愛情嗎?那種愛情是不是很虛偽?這樣的矛盾時時衝擊著我。”
哈,即使我犯了再大的錯誤,你就可以把我做那樣的比喻了嗎?況且寫博客和你寫小說有什麼區別,你第一封郵件是小說吧,投稿了,至少編輯看到了,發表了,可以有成千上萬的人看,那你該做什麼樣的比喻?
你會對你的妻子女兒做那樣的比喻嗎?甚至我寫上這句話都覺得是在冒犯她們,而你,卻仍然在借口愛,借口憤怒。
我回信:我老是犯錯,這次不是罪惡。你說的很尖銳,說的對。我這麼寫,沒有一點原諒自己沒有一點沒有罪惡感沒有一點找借口的意思。看到你又生氣,很難過很難過。這些天一直在努力,讓你減緩生氣,這些天來睡不著就是想著我的罪惡想著因此而對你的傷害,心裏一直很疼很疼。第一封郵件,是真實真誠的,目的是想讓你知道我的難過我的罪惡感我對你的心疼,隻不過沒有用第一人稱寫,想讓你少為我擔心。我用心良苦,卻還是增加了你的生氣。對不起。第二封,因睡不著,想寫得輕鬆些,想讓你愉快些,卻還是讓你生氣。我現在變得非常笨。我還在想我當時想的:因為我的愛,一定要讓你一直幸福愉快。卻老是事與願違。我再努力吧。真的對不起。還有很多話想寫。等夜裏吧。對不起又讓你生氣,真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