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舉報大三元1(1)(1 / 1)

冶城西站宛如沸騰的海洋,擠滿了工、農、商、學、兵的代表。那些被高舉著的大大小小的歡迎牌子和用布條扯成的條幅,像海洋上漂浮的航標,隨著人群的波動上下起伏。火車尚未進站,人們的情緒已經像澆了汽油的幹柴,一點就著。口號聲此起彼伏,直貫雲霄。

在這沸騰而狂熱的人群中,有一個人麵色嚴峻,一言不發,他就是剛剛成立的江南煤田開發指揮部總工程師唐凱山。他為什麼一言不發呢?難道他對歡迎儀式不滿意?還是對北方來的誌願大軍不讚成?當然都不是。

不說別的,在這趟南下的列車上,就坐著他留德時的好友、煤礦地質專家胡子明。

夫子雲:“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唐凱山心裏自然高興,而且也為群眾的熱情所感動,隻不過他現在有個天大的難言之痛,無處訴說。

一個月前,唐凱山還就職於中國煤礦開發總公司。忽然有一天,他接到上級指示,要他馬上遷職冶城。到了冶城後,他看到了他不願意看到的事實,那就是過分的熱情同現實的巨大反差。在煤礦總指揮部(下稱“煤總”)報給中央的的報告上,寫著這樣一段話:在舊中國,國民黨反動派所謂的學術專家,到處散布江南無煤的論調;在新中國,他們的謊言將徹底破產。據科學估算,僅冶城東郊就分布著鍾山、湖山、青龍山、烏鴉山等礦區,儲煤量達幾億噸,可供開采一百多年。這項偉大事業的成功,必將給國民黨反動派以及世界上一切敵對勢力一記響亮的耳光……這哪裏是什麼考察報告,分明是一份充滿政治色彩的戰鬥檄文。稍有一點地質結構常識的人,都不會相信在冶城東郊不大的丘陵地帶會有如此巨大的儲煤量。那麼是何人又是根據什麼確定這樣的偉大藍圖呢?這就是唐凱山痛苦的地方。

1966年在北京某次全國煤礦分析報告會上,唐凱山曾作了一個報告。他在報告裏指出,江南特別是冶城東郊丘陵地帶,具有煤礦地質生成條件,可以通過進一步勘探加以確定,如果發現有,可以緩解華東地區用煤的緊張狀況。就是這一番話,引起冶城軍管會的高度重視,他們組織了一個政治色彩很濃的勘探班子,在很短的時間內對東郊做了勘察,隨後由軍管會某高級秘書起草了上麵那個東西,這種不尊重科學、完全違背實際的做法能不讓唐凱山痛心嗎?

當他向上級反映自己的擔心以及看法的時候,首先就遭到蘇定遠總指揮的反對。蘇定遠說:“老唐,我理解你所說的要尊重科學。但是,有時光靠科學幹革命是不行的,還要有群眾的熱情。再說了,開發江南煤田是中央決定的,不論情況怎麼樣,都是革命政治的需要嘛!好了好了!你是專家,千萬不能碰到敵人就當逃兵。還是領袖說得好,‘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嘛!”

蘇定遠說完,雙手叉腰,哈哈大笑。唐凱山看著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知道靠他一個人去阻擋一群乃至一批人的狂熱心態,無異於以卵擊石。現在,不論在大會還是小會上隻能聽到一個聲音:開發江南煤田,改造國民黨舊首都,創一番偉業,放幾顆衛星……唉!唐凱山知道在目前的情況下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盡量減少上馬規模以及搞好基礎建設,盡量減少國家損失。當他感到孤掌難鳴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他的同窗好友胡子明。於是寫了一封信,力邀他南下,助自己一臂之力。

胡子明很快寄來了回信:

尊敬的凱山兄: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