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三個排長也跟著喊。
半晌,草簾開啟,一對男女戰戰兢兢地走出來,幾隻手電照妖鏡般把他們照了起來,現出兩張魂飛魄散的臉。
趙指導員沒說話,隻是叫二排長把二人先押回連部,等候發落。
一排真的很幹淨,不愧是幹部子弟排。趙指導員一邊查一邊誇,很快就來到劉月亭和王小虎兩位正副排長的窩棚。
高明文說:“報告指導員,這是劉排長的窩棚,就不查了吧?”
趙指導員笑道:“哪個說的?”照例推門進去,讓劉月亭開燈。棚內很簡潔,兩張床一張辦公桌,一個木製的臉盆架上放著臉盆和毛巾。還有一隻皮箱,架在床頭的方凳上。皮箱的上麵,有一幅《紅燈記》劇照。
“把皮箱打開!”趙指導員說。
“這……”三排長和高明文都有點為難。
“幹啥?前麵幾個排長不是查了嗎?幹部子弟排就該特殊?打開!”
高明文看了劉月亭一眼,走過去把箱子打開,裏麵除了衣服,就是那本高明文見過的“洋書”。
“啥書?拿過來看看。”趙指導員兩眼瞅著劉月亭,把手伸出來。劉月亭微笑著,沒有一絲緊張的神情。
“《地質構造和煤炭》?法國?劉排長,這是怎麼回事?”趙指導員把臉沉了下來。
劉月亭仍然微笑著:“沒什麼,不是老挖不到煤嘛,我就到市圖書館借了本書翻翻。”
“劉月亭!你不要以為你爸是老紅軍,就沒啥了,我告訴你,憑這書就能毀你前程。你老實跟我說,這書哪來的?是洋拐棍的吧?”
屋裏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不說話?我知道你不會供出他的。還有,你看看,牆上掛的是啥?”
“一幅畫啊,這難道也有錯?”劉月亭不服氣地回道。
高明文也知道那絕對是一幅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流傳非常廣泛的畫。畫麵講的是《紅燈記》中地下黨員李玉和的女兒李鐵梅在得知父親被俘以後,決定繼承父誌,把革命進行到底的故事。那李鐵梅手托長辮,高舉紅燈,雙目炯炯,怒視前方,給人一種震撼、一種力量。高明文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不對。
“不要不服!”趙指導員用手指著劉月亭的鼻子,“可能你又要說了,這是一幅宣傳革命的畫。不錯,我知道。不過,我想問你,有那麼多的革命畫你不貼,偏偏貼這幅,為啥?”
“不知道,我覺得好就貼了,反正都是宣傳革命嘛!”
“不!不是!還是讓我告訴你吧!”趙指導員把手一揮,慷慨激昂地說:“高秘書,三排長,你們想為啥在其他排都貼男英雄的畫,比如楊子榮啊、董存瑞啊,獨獨一排就有了李鐵梅!李鐵梅是哪個?是個大美女啊!貼在男人窩棚裏會起啥作用,俺不說,你們心裏比我清楚。劉排長,這反映一個大問題,那就是當前在我們連正滋長著墮落腐敗的修正主義享樂思想,你是排長,帶頭貼這種畫,真讓我為你痛心啊!”說完,他親手把畫撕下來,掖在手裏,轉身出去了。
劉月亭有苦難言。那天王娟送這幅畫過來,他沒讓貼,王小虎非要貼,這下讓這個山東佬一頓歪批,抓個正著。高明文看劉月亭緊鎖雙眉,也覺得趙指導員批得莫名其妙,就拍了拍劉月亭的肩說:“走吧!領導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你就別多想了,走!”
4“滴答--滴滴答--”這不是緊急集合的軍號嗎?劉月亭剛走一會兒,王小虎就被吵醒了。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拿上沒有帽徽的軍帽衝出門外。當他帶著隊伍到達連部,恰好看見劉月亭他們跟著趙指導員往下麵走,也不知道幹什麼去。等往返20公裏拉練結束,他又看見劉月亭和趙指導員他們站在連部的大燈泡下等他們。等隊伍安靜下來,武連長開始說話:“同誌們,我知道你們很累,特別是體弱的和隊伍中的女同誌,我理解。但是,同誌們,我們這是一支革命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