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娘娘為懲罰凡間商紂王的荒淫無道,派狐妖蘇妲己和蘇瑾嫣下凡。早就聽說蘇瑾嫣的美色足以讓所有男人動心。我去找過她,她願意幫我。她待我很好,在我身邊無微不至地關心我,甚至比梓昔當年做得還要好,我卻總是不能動情。我以為是因為我與她相處不夠久,於是去得又頻繁一些,但還是未曾動心。
我以為是太上老君的無情丹太厲害,不僅將我以往的七情六欲消退,還抑製了它們的重生。
直到那一日。
凡間的說書人換了一個又一個。我與梓昔每到一段時間就會換一個城鎮出現,我叫偌然,她叫梓昔,恰似兩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安安穩穩地過著我們的日子。那一日我因公務繁忙沒有帶她去凡間,批完折子卻瞧見她興高采烈地跑進來,手中拿著一塊雕著“趙”字的玉佩。以往每次去凡間,她都推說不記得術法,要我牽著她走。這一次,她卻獨自去了凡間,當中的小心思昭然若揭。我淡淡瞧著她,再提醒一遍:“神仙不能有情。”
她笑著道:“卑職知道,卑職隻是希望跟在王的身邊。”
“不想投胎了?”
“想。不過,”她微微垂眸,臉上有絲絲幸福暈開,“哪天等王不需要卑職了,卑職再去投胎也不遲。”
她的臉染上些許粉色,小心翼翼偏偏又帶了兩分勇敢。我的心中輕輕被一撞,心中浮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碧綠的玉佩盈盈有光。我道:“我一直覺得,‘梓’不像是一個姓氏。”
她微微抬頭,疑惑看我。
“‘趙’字應該更適合一些。以後你隨了我的姓,可好?”
她愣一愣,怔怔地瞧我。
片刻之後,微微點頭。
少一步太少,多一步太多。這樣的關係,我已甘之如飴。
此後我越來越忙,沒有機會陪她去凡間聽說書。她沒有介意,自己去凡間,然後回來將故事說予我聽。她說她在凡間認識了一個叫安若恒的男子,為人爾雅,知識淵博。她提起他的時候,雙目總是十分有神,似帶著深深的眷戀與向往。那樣的表情我見得不多,我覺得安若恒會是個妙人。於是我去過凡間,與他見麵。
他拿著書坐在竹榻上,懶懶地曬著日光,看了一頁,口中喃喃自語:“這個故事,梓昔應該不會喜歡。”然後翻過書頁。我在樹後瞧著他,是個俊朗的人。
我整整衣襟,現了身形走出去道:“安公子。”
他茫然地看我一眼,從竹榻上起身,有禮地對我一拱手:“這位兄台是……”
我笑道:“在下趙偌然。趙梓昔,是在下的內人。”
我心滿意足地瞧見他的笑意斂去。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這句話,我隻知道在他低喃著梓昔的名字的時候,我的心中又出現一種奇異的感覺。
之後再過半載,夙柳仙君突然說要到冥府來看我。我知道必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果然他到來之後,好意地提醒我,說是玉帝近日找過我身邊的鬼差,問關於我和梓昔的事。玉帝果然是玉帝,連我再次尋回七情六欲,他也能知曉。我怕等待著梓昔的會是魂飛魄散,隻能違了心,微微不屑道:“謝謝夙柳仙君關心,玉帝實屬多慮了。無傾並沒有動情,與梓昔相處甚密,也是有理由的。前段時間奈何橋邊有過一個叫越娘的女子為情而不願投胎。我隻是想試一試何為情,分寸方麵,會拿捏好。”
我這番話隻為保全梓昔。可我並不曉得,梓昔恰好就在門外。她一路入了冥殿,站在殿下看我,眸中的恨意如此淋漓,仿佛我才是被俯視的那一個。她道:“無傾冥君挑梓昔在身邊,隻為知道情為何物,梓昔不勝榮幸。隻是,幾千年漫長日子已過,梓昔早已功德圓滿。望冥君早日為梓昔安排投胎。”
她將功德簿狠狠摔在地上,啪的一聲,在空空蕩蕩的冥殿之中,響了很久。
終於送走夙柳仙君,我立刻捏法訣到人間去尋梓昔。大雨滂沱,她在安若恒的屋中裹著被子發抖,紫色的唇微微顫動。我知道她誤會了,我想道歉,想解釋,卻偏偏解釋不得。玉帝已經有所察覺,此刻我說不定已經被監視。
她施了一道術,將屋子完完全全地罩住,緊閉著雙眼,若無其事地起身將燭火吹滅,然後躲到被窩中。我站在門外,大雨澆透我的身子,透骨的冷。
那一夜她睡得不安穩。我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外,安若恒卻開了門,神情半分憐憫半分戲謔地瞧著我:“我記得你說,梓昔是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