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獨行走過去，道：“見過魔王大人。”
萬魔王歎口氣，道：“其實你更希望現在沒有見到我，最好永遠都不要再見到我。”
歐獨行道：“魔王大人說笑了。”
萬魔王道：“我沒有說笑，我隻是替你感到可惜。”
歐獨行道：“可惜什麼？”
萬魔王道：“你本可以舒舒服服地在這裏養你的菊花，舒舒服服地過完剩下的幾十年日子，可是你為什麼不願意聽從陸如心的勸告呢？”
歐獨行臉色劇變，可是一瞬間又恢複了正常，道：“你果然什麼都知道了。”
萬魔王道：“從你到這裏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放棄。”
歐獨行道：“你為何從來不說，甚至任由我聯合他們？”
“他們”當然就是魔九、魔十一和魔十三。
萬魔王道：“因為我要看看，萬魔宗到底還有沒有我看不透的人，還有沒有人要做我不想看到的事。”
歐獨行大笑，笑夠了才道：“現在你已看到了，也看清了，怎麼樣，被背叛的滋味如何？”
萬魔王歎息，道：“看來你並不了解他們。”
歐獨行道：“我為何要了解他們？我隻要知道他們會背叛你，會跟我站在一起就夠了。”
萬魔王喝了一口酒，緩緩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過一個問題。”
歐獨行道：“什麼問題？”
萬魔王道：“他們最少都已經跟了我十年，為什麼還會背叛我？”
歐獨行的臉色又有點變了。
萬魔王道：“你應該知道我手下有十三魔衛，也知道魔一什麼時候死的，更知道他為什麼而死。”
歐獨行當然知道，不僅知道，而且比誰都清楚。
萬魔王道：“而且，十三魔衛情同手足，可是魔一卻因為一個和魔宗毫無關聯的陸如心死了。”
歐獨行沒有說話，萬魔王道：“他們甚至不知道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這些年我也從來沒有打算解釋。”
歐獨行終於道：“所以他們才背叛你？”
“你錯了，”萬魔王歎息，好像在為歐獨行惋惜，又好像是為了“他們”而歎息，“他們沒有想過背叛我，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背叛這個詞，從沒有出現在他們腦子裏。”
歐獨行道：“那為什麼……”
萬魔王道：“你想問為什麼他們會答應你的條件，是不是？”
歐獨行木然地點點頭。
這一瞬間，他好像突然蒼老了幾十歲。
既然萬魔王對他說出了一切，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已經再次一敗塗地，而且再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萬魔王道：“我說過，因為我還欠他們一個解釋。”
歐獨行失神的雙眼看著萬魔王，道：“他們僅僅是為了知道，你為什麼讓魔一去送死？”
“是的，”萬魔王說，“隻有這一個理由，這已經足夠了。”
歐獨行長長呼出一口氣，道：“我敗得不冤，而且也不糊塗。”
萬魔王揮揮手，似乎有點疲倦，道：“你走吧。”
歐獨行詫異道：“你願意讓我離開？”
萬魔王反問道：“你做的事對我造成傷害了嗎？”歐獨行沒有回答，他又道：“既然還沒有，我又何必為難你？”
歐獨行臉色越發憔悴，堅持了那麼多年的夢想，終於在此刻轟然破碎，再也看不到原形。
失魂落魄地走了幾步，歐獨行又轉過身，道：“你會怎麼處置他們？”
萬魔王笑道：“對一些這樣有情有義的人，我能做什麼？”他落寞地歎氣，“更何況這本就是我欠他們的。”
歐獨行咧嘴笑笑，道：“有一句話我一直不相信，可是現在不得不信了。”
萬魔王沒有問是什麼話，歐獨行已經說了出來：“萬魔王畢竟是萬魔王。”
說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走下了山。
孔雀明王從樹後走出來，沒有再去關注歐獨行一眼，道：“陸如心怎麼辦？”
萬魔王笑笑道：“什麼怎麼辦？”
孔雀明王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見他？”
萬魔王道：“再等等，時間不會很長了。”
孔雀明王道：“等，要等到什麼時候？”
萬魔王道：“一個王者，不僅要有一顆百折不撓的心，還要有正視他人和自己的能力，最後，還要懂得變通。”
“變通？”孔雀明王不懂，“陸如心一個人在那裏，怎麼變通？”
萬魔王道：“我一直不去見他，他難道就不能來見我嗎？如果他願意走出來，要找到我並不難。”
孔雀明王釋然。 *
* *
陸如心走進屋裏，看看亂七八糟的屋子，突然失聲笑了出來。
他不禁覺得奇怪，自己是怎麼在這種狀態下生活了那麼多天的？
他把水壺放在火上，燒了一大盆水，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整理好頭發，把那套樸素卻幹淨的粗布衣裳穿上。
他又從床邊取下殘陽劍，仔細地擦幹淨，放在一個隨時能拿到的地方。
做完一切，陸如心才坐下，靠著還算幹淨的牆壁閉目養神。
一夜時間匆匆而過，天色大亮，陸如心站起來，拿起手邊的劍，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還隱隱記得歐獨行離開的方向，就順著那條小路走了過去。
雖然已經到了深秋，但是這裏還很幽靜，沒有人聲，隻有陸如心踩著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沒有人，一個人影都沒有。
可是陸如心還是繼續向前走，目光堅定，好像他知道，萬魔王一定就在前麵，在等著他。
下了山，前麵又是一個坡，坡道的盡頭站著一個全身籠罩著銀色的人。
這種裝束的人，陸如心這一輩子也就隻見過一個，這個人當然就是孔雀明王。
他嘴角掛著生澀的笑容，對陸如心道：“魔王已經等你好久了。”
陸如心看著孔雀明王，道：“他讓你來的？”
孔雀明王道：“若沒有他的命令，沒人會出現在你麵前。”
陸如心想起了前些天那種讓人生不如死的生活，苦笑道：“那種滋味確實很不好受。”
孔雀明王道：“你說過你一定會來到羽山，然後殺了我。”
陸如心道：“我記得，而且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孔雀明王道：“那麼現在你是不是要出手了？”
“不想，”陸如心說，“我不是你的對手，還殺不了你。”
“我等著你。”孔雀明王道。
陸如心搖搖頭，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雖沒有忘記，可是就算能殺了你，我也不會動手。”
孔雀明王笑道：“為什麼？”
陸如心道：“我可不可以不說？”
孔雀明王就轉身道：“跟我來。”
不遠處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建築群，靜靜地坐立在群山之間，如同天上的宮闕。
孔雀明王道：“這就是魔宗。”
陸如心笑道：“我更願意叫它仙境。”
走到大殿門口，孔雀明王就站住，道：“魔王在裏麵等你。”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