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話，他的日子也必定很不好過。
所以他還是留下來了。
歐獨行走到木屋不遠處，就隱約聞到了一股臭味。
他的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了屋子。
他對這裏並不陌生，而且知道除了這座木屋裏之外，方圓幾十裏都不會再有其他人。
住在這裏的會是陸如心？歐獨行不信，所以他已經情不自禁就向那裏走去。
他從半開的窗戶裏看進去，就看到屋子裏一片狼藉，中間躺著一個看不清容貌，頭發一團糟的人。
歐獨行靠近窗戶，屋子裏的光線就暗了。
陸如心有所感應，抬起頭就看到窗外有一個人影。
他一陣狂喜，站起來連門都沒有開就衝了出去，把一扇本就不很結實的門撞得四分五裂。
看到果真有人，他居然大喊大叫道：“太好了，終於有人來了，我終於見到人了！”
他幾乎忍不住要跑過去保住這個人，在他臉上親幾下，再對他說一萬次謝謝。
可是他畢竟還有一絲理智，狂喜過後，他總算慢慢冷靜下來，開始打量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
歐獨行開口道：“你住在這裏？”
陸如心點頭。
歐獨行道：“我上一次來的時候，這裏本來沒有人，如果知道這裏已經有了主人的話，我就不會來打擾你了。”
陸如心笑道：“還好你來了，如果不是因為沒有酒，我一定要和你大醉一場。”
他又問道：“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歐獨行道：“我們把這裏叫做第二峰。”
陸如心道：“你知不知道萬魔王這個人，有沒有見過他？”
歐獨行道：“你想見萬魔王？”
陸如心道：“當然，要不是想見他，我早就已經走了。”
“對了，”他突然又問，“你是誰？”
“我？”歐獨行笑了，笑容裏出現了一種像是開心和滿足的意味，他盯著陸如心，一個字一個字慢慢道，“我叫歐獨行。”
陸如心愣了一下，興奮的心情瞬間冷卻下來，整個人像是被澆了一盆涼水。
歐獨行，這個他早已忘記了的人，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現在，陸如心手裏一沒有劍，就算有，也已拔不出來。
可是歐獨行看起來狀態很好，而且好得不能再好了，他的體力沒有消耗，心情也很愉快，無論從哪一方麵來說，他都比陸如心好了不止一籌。
所以就算陸如心手裏有劍，他還是必死，必敗！
可是歐獨行沒有動手的意思，他隻是看著陸如心，就好像看著腳下的一條死狗。
他不明白萬魔王讓他這樣做有什麼用意，可是能看到陸如心這樣落魄，他就覺得很滿足。
因為陸如心也是他的敵人，能看著敵人落魄，無論對誰都是一件開心的事。
看著麵帶微笑的歐獨行，陸如心突然冷靜下來，再沒有絲毫慌張，眼神裏也沒有了恐懼，一點都沒有。
——如果避免不了的話，我也不會懼怕死亡。
這是句真話，很多人都能做到這一點。
歐獨行道：“你本來很吃驚，甚至是震驚，一開始還有恐懼，可是你現在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陸如心點了點頭，道：“沒錯，你簡直比我自己還清楚。”
“為什麼？”歐獨行問，“是什麼讓你這麼有恃無恐？”
陸如心道：“我知道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你一定會下手。可是我現在的狀態，無論是反擊還是逃跑都隻有死路一條。既然無論怎麼做都隻有一死，我又何必害怕，何必驚慌？”
歐獨行道：“你不害怕？”
“怕，”陸如心道，“我也不想死，我也想活下去，活得久一點，最好能長命百歲，可是現在看起來我不得不死了。”
歐獨行哈哈大笑，道：“陸如心也有認命的時候，真是讓人意外。”他歎氣，一臉的遺憾，“如果能殺了你，我一認出來是你的時候就已經出手了，又怎麼會跟你說這麼多話？”
歐獨行就是歐獨行，曾經是這樣，現在仍然沒有改變——對待敵人，最好能一擊致命，不留半點機會。
這是他的態度，也是他的信條。
可惜他現在顧慮的太多，有了顧慮，行事就無法果斷。
陸如心了然，道：“因為萬魔王？”
歐獨行道：“當然是他，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能讓我做出這樣的選擇？”
陸如心道：“那你來這裏做什麼，找我敘舊？還是來看看我到底有多狼狽？”
他看看自己，笑道：“你確實看到了，現在的我，用你的話來說就是一條野狗，或許連一條野狗都不如。”
歐獨行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確實是這麼想的，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你不但不是野狗，反而是一隻猛獸，甚至比一隻猛獸還要可怕。”
陸如心又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拉了一下野草似的頭發，道：“如果你膽子小一點的話，確實會被嚇到。”
歐獨行道：“怪不得萬魔王這麼看重你，甚至不惜為了你下這麼大一盤棋，你確實值得他這麼做。”
其實歐獨行還不知道，為了陸如心，萬魔王甚至甘願冒著失去整個萬魔宗，失去他的地位和權勢的危險。
如果讓知道這一點，那麼他說的就會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話了。
陸如心道：“是萬魔王讓你來的？”
歐獨行道：“有區別嗎？”
陸如心道：“當然有，萬魔王做的事，每一件都有深意。但是你不一樣，如果不是萬魔王讓你來，你絕對不會在羽山隨意走動。”
歐獨行有些意外，道：“你確定？”
“確定，”陸如心道，“因為我了解你。”
歐獨行的臉色已經有點不好看，道：“你還能看出什麼？”
陸如心笑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看出什麼。不過，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
歐獨行沒有說話。
陸如心道：“連我都可以輕易看出來的東西，你真的以為萬魔王不知道嗎？”
看著有些發呆的歐獨行，陸如心道：“萬魔王畢竟是萬魔王，任何小看他的人都會付出代價的。”
歐獨行道：“我沒有小看他，”他苦澀地一笑，“我隻是高看了我自己。可是我不會放棄，不到他把我打倒的那一天，我都不會放棄這些年的努力。”
陸如心道：“你想過為什麼萬魔王不對你出手嗎？”
“為什麼？”歐獨行問。
陸如心道：“因為他不在乎。你的所作所為，在他看來可能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幼稚可笑，既然有戲可看，他為什麼要費力去拆穿？”
歐獨行冷哼一聲：“小孩子手裏若是有了利刃，就算是過家家也能傷到成年人，真的到了那種時候，誰都不會覺得可笑了。”
陸如心搖搖頭，道：“冥頑不靈。你走吧，這件事的結果，很快就會揭曉了。”
說完，陸如心沒有再理會歐獨行，轉身走進了小屋裏。
* * *
歐獨行離開第二峰，還沒有回到他的菊園就遇到了萬魔王。
萬魔王就在路邊的一棵樹下擺了一張桌子，喝著酒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