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有人開外頭的鐵門。
徐子星回神,走去將木門打開,隔著鐵門的欄杆看向外頭:“誰?”
李沅沅一張瘦巴巴的臉出現在門外,聲音有氣無力的:“子星,是我,開門。”
徐子星趕緊把門打開,將她拉進來,壓低聲音:“怎麼這麼晚?不是說明天回來嗎?”
李沅沅站著換鞋,邊換邊對她笑:“傍晚事情辦完了,我就趕緊回來了。”
她笑得很輕鬆,徐子星從沒見過她這麼笑過,一時間感慨,說道:“你想出去找朋友玩兒跟我說,我租車載你去,犯得著一個人大半夜往回趕嗎?”
“我去辦事的。”
“辦什麼事呀?”
李沅沅不說了,笑著拍了拍女兒放在肩膀上的手:“媽媽晚上和你一起睡好不?”
“當然好啦!”
老式空調機轟轟地響著,徐子星側身對著李沅沅,親親密密地挽著她的手臂。
倆人聊起那年她收到斯坦福LLM的錄取通知書,在婆家向來不爭不搶的李沅沅為了她的留學費用,厚著臉皮去求公婆賣掉老房子。
“你當時為什麼會那麼做呢?因為不管怎麼看,讓爺爺賣掉留給子豪的房子供我念書,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實後來我後悔了,”李沅沅眼角微紅,“如果知道這件事會成為他們日後綁架你、攻擊你的理由,我當初就不會去求公公賣房子。”
她想起自己跪在公婆麵前的保證,也是那份保證,成為了徐子星一生的枷鎖。
現在,她決定親手砸碎這條困住徐子星的鎖鏈。
徐子星卻不知她心裏所想,反而笑嘻嘻地抱住她:“沒事,他們綁架我、攻擊我,我心情好聽聽就算了,心情不好隨時懟回去!一點點綁架和攻擊,能換來大幾十萬的留學費用,太劃算了!”
李沅沅點了點她的鼻尖:“淘氣!對了,今天我沒在家,你去不了醫院吧?明天我帶子豪,你趕緊上醫院看看霍先生恢複得怎麼樣了。”
說到霍昀,徐子星無聲歎氣。
李沅沅急道:“沒事吧?”
徐子星強撐著精神咧嘴笑:“沒事啊,我明天早上起來就去醫院。”
“早點睡。”李沅沅放下心,熄了燈。
黑暗中,徐子星還抱著她的手臂,臉頰在她冰涼涼的手臂上蹭著。她抬手撫著徐子星的頭發,就像小時候那樣。
“你是不是一直都覺得——把你生下來,是為了照顧子豪?”黑暗中,李沅沅開口。
徐子星一愣。
這是李沅沅第一次跟她談她出生的原因,過去總是避而不談。
徐子星組織了下措辭:“除了小姑,大家都這樣說。”
“也許其他人是這樣打算的,但我不是。”
黑暗中,李沅沅眼眶通紅,後頭發哽:“當時大家都逼我生二胎,子豪他爸更是鬧得厲害,揚言我若不生,就離婚,他要再娶再生,子豪讓我帶走。那時我已經好幾年沒上班,就算離婚後我重新回學校當老師,微薄的薪水也無法支撐子豪的康複費和我們的生活費,再說我也沒房子,且我去上班,子豪誰帶呢?如果我不要子豪,離婚一走了之,子豪就活不下去了,要麼越來越嚴重,最後被關到精神病院,要麼走失、溺水。雖說他不健康,可他在媽媽心裏,和你一樣都是媽媽一輩子不能放手的寶貝。”
說完這些,李沅沅已是淚流滿麵。
徐子星卻冷了臉。
她嚐試去體會李沅沅的痛苦和選擇,可很難,因為她沒有經曆過婚姻,沒有過孩子,她無法體會一個母親因為無法割舍一個孩子,而選擇生下另一個孩子的初衷。
李沅沅這個版本,和其他人所說的也沒什麼不同。總歸她的出生,無關愛,無關責任,卻關係著徐子豪。
如果徐子豪健康,那大概不會有她……
徐子星翻過身,背對著李沅沅。
察覺到她的冷淡,李沅沅從身後抱住她,哭著對她說:“子星,我承認決定生下你,一開始是為了給我自己和子豪保留一個家,可漸漸地,我越來越愛你……”
太殘忍了。
徐子星不想再聽,拉高被子蒙住臉。
…
翌日,徐子星起床立即前往醫院。
李沅沅在廚房忙活,她沒跟她打招呼,拎著保溫桶直接出了門,在外頭早餐店買了小米湯粥。
許是沒料到她來得這麼早,霍昀父母都在病房,見她來了,很快又閃出病房。
徐子星給霍昀喂了湯粥,還為他擦了身子。
自過年的時候,倆人在北京鬧掰,霍昀之後就素了大半年,她手剛貼上他後腰肌膚,他立馬就起了反應,還開玩笑說,腎做了手術,說不定比術前能力好,拆線那天,一定要試驗一下。
他越開心,徐子星就越難過。
洗好毛巾出來,手機有一通來自深圳的未接來電。
徐子星以為HYD有事,趕緊回撥過去。
電話接通,她還未來得及說話,那頭已是直接喚了她的名字:“子星。”
是宋學文的聲音。
聽他直呼自己的名字,徐子星有點不適應。
宋學文過去一直喊她“徐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