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卷五 (3)(3 / 3)

大篷車歌舞團的汽車徐徐駛入塔瓦鎮。上午的陽光如許溫柔。鎮中心的印南寺,一再傳播的經誦,無法深入人生的況味。遠途而來的大篷車隊,載著邊巴茨仁,來到這裏。在印南寺前的空地上,演員們搭起了草台子。你和戈麥高地的牧民一起,騎馬來看演出。六名少女,穿著比基尼,在陽光下如蛇般扭動。一個胖妞不時伸出手去,拉起胸前滑落的乳罩。人群裏頑皮的小孩,用石子投擲胖妞的胸脯和下身。不甘示弱的胖妞停止了僵硬的舞蹈,指著台下的人群破口大罵。人們哄堂大笑,臉相粗鄙。喇嘛江永才讓混在人群中,表情嚴肅地看著女演員們的舞蹈。胖妞身邊,一個女侏儒擺出事不關己的神態,依舊專注於僵硬的舞蹈,臉上帶著與生俱來的悲戚,似乎是命運之神陰暗的手掌在她的臉上拓印了人生苦難的警示。

你在人群裏看見了邊巴茨仁。

“哦謔,邊巴茨仁,你怎麼又來了?”你喊叫道。

“啊,我的好兄弟,上次見你之後,我去了拉薩,竟然找到了卓瑪。我們重歸於好,可是,沒過多久,她被一個叫安召尼的美國佬給拐跑了。啊,我真是太不幸了!我需要在你這裏好好療傷。”“為了慶祝你的到來,我們應該去金沙江裏遊個泳。”

你和邊巴茨仁離開人群,向金沙江邊走去。

金沙江碧波蕩漾,活潑的浪花在石頭上跳著歡快的舞蹈。你脫下衣服,跳進江中。哇喔,太棒了!你劃動雙臂,向江心遊去,一股股渦流在你的身下旋轉,冰冷砭骨的江水洗濯著你的皮膚。你像一條溯源之魚,一頭紮進江水,潛泳在水中。陽光透過水麵,在水中折射出金色絲線般的網絡。我願永居其中,因為這是真實的夢境,魔幻的王宮。我是錦鱗裹體的魚王。水,水,水,萬水為淨,可以濯我魂,可以濯我靈。

“好,就叫這個。我們就是幻滅的一代。”

太陽偏斜。你和邊巴茨仁被一陣寒風吹醒。

你倆騎馬回到了戈麥高地。在你的小木屋裏,邊巴茨仁取出了三瓶白酒。他打開兩瓶,一瓶抓在手裏,一瓶遞給了你。

“我早就戒酒了。”你搖搖頭說。

“啊,你怎麼能戒酒呢?沒有酒,沒有煙草,你哪裏來的寫作激情?”“激情來自於一個人的內心,來自於靈魂深處,而與酗酒嗑藥吸大麻無關,我不需要像凱魯亞克那樣依靠迷幻劑寫作,我靠我的心靈,靠我對人類的愛,對大地的愛,對女人的愛,對大自然的愛。別把我看做是一個墮落者,一個靈魂萎縮精神空虛的人,我對人類飽含著悲憫。我是一個陶淵明式的詩人,施耐德那樣的詩人,我追求內心的寧靜、素樸、真誠和純潔。一個作家絕不應該以墮落的生活方式,用精神錯亂和自殺向世人證明天才,而是應該用智慧和愛。我們必須過一種健康的生活,這樣才能用一種健康的文學引導人們去追求真善美。我討厭病態和變態。有一個詩人,在北京流浪,從大學畢業到現在,整整十年了,從來不工作,他說他天生是來寫詩的而不是來工作的。他貧窮到常常身無分文,像個乞丐一樣到處混飯。你能在這樣一個人的詩裏讀到什麼呢?隻有自怨自艾,自戀自棄,隻有空洞無物的呻吟和誌大才疏的狂妄。一個失去了生活的人,一個沒有廉恥心和榮譽感的人,一個在地獄邊緣徘徊的人,你能指望在他的詩歌裏讀到對人類和大自然的讚美嗎?”

“可你呢?你不也是在逃避嗎?你以為你很高尚嗎?”

“我沒有逃避。我從來敢於直麵現實。在我離開城市進入草原之前,我是一個敬業的新聞記者,我為身在農村的父母寄去了一年的生活費,